方寻攸却不同。
他有一双跟顾淮左一样漂亮的眼睛。
“姐姐,你还记得对不对?”方寻攸注意到姜暖这一刻的犹豫,似抓住了感情旋涡里唯一的稻草,情真意切。
姜暖内心准备着措辞,如何不伤害对方还能让他对自己遗忘,简称好聚好散话术——
“小少爷第一次谈恋爱兴许不懂,实属正常。”顾淮左善解人意地替姜暖开口。
冷沉的声音敲在心上,就跟玻璃珠砸在大理石地板上一样,清脆回响令人毛骨悚然,担心下一秒爆碎裂开。
姜暖的心就是玻璃珠,在地板上弹来弹去,担心碎开。
不敢回头,茶色瞳孔极力朝左撇,余光偷瞄顾淮左的脸色,似想分辨他说这句话是出于何种心思?
方寻攸叔叔是公安局局长,在人家地盘上,顾淮左应该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姜暖手指蜷缩,握紧了拳头。
“她跟谁都这么说,听听就算了,当真不下贱吗?”顾淮左眼皮都没抬,刻薄的语气在口中婉转,说完。
牵着姜暖从神情失落的少年身边经过。
方寻攸如遭雷击,失落的站在原地,望着前面空无一人的走廊。
灯下投影,只他一个。
—
顾淮左可没忘,姜暖还没成年就拉着他胳膊说:顾家哥哥,我们定了亲的,你长大了就来娶我好不好?
好,凭什么不好,他从小宠姜暖宠的还少了吗!
没隔几年姜暖就跟了顾绝,这个没心没肺的早就不记得自己说过的鬼话。
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自己,为什么娶她。
把这话当真的人,不下贱吗?
他步伐轻快,姜暖几乎跟不上,被抓着手腕小跑。
从办公大楼中走到外面,是一排排开阔的林荫道。
夜色模糊了枝叶的繁茂,路灯照亮两旁,清幽的枝叶香气让夜晚归于恬淡的宁静。
顾淮左步子慢了一些。
姜暖也不用跑了,她踏着水泥路面上的人影跟在顾淮左身边。
想起以前的晚自习。
她也时常跟着顾淮左偷偷从班级后门溜出去。
在逃课的路上,抓住手长脚长的顾淮左飞奔在少人的林荫道上,她每一步都显得慌乱匆忙,全踩在了他修长的影子上。
姜暖弯弯唇角,抬手抓住了夜里的风,穿过指间后留下温柔。
道路尽头是停车场,小飞人打起了双闪。
偏偏顾淮左驻足,在此刻松开了姜暖的手腕,隔开了两人距离。
他长眸挑开,眼中充满了促狭的讽刺,回身看向莫名高兴的女人。
姜暖见他脸色神情玩味,不似心情好的样子。
不难猜测缘由,片刻后解释道:“误会,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个误会。有次去风海给朋友过生日,不小心认识的。再说了,方寻攸才十九岁,我都二十五了,怎么可能跟个还在读书的男生闹一块去?”
小手把衣服下摆揪得皱巴巴的,姜暖真诚地望向他,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说——晚上一起吃饭吗?
然后她看见顾淮左笑了,又听见他问自己。
“你十九岁呢?”
那双水洗般的黑睛仿佛被冰雪擦过,透亮冷清,令姜暖心脏都停了两秒,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后,她满是无措与窘意,踉跄倒退了两步。
姜暖十九岁没有等自己回国,和顾绝躺在一起。顾淮左舌尖用力顶着上颚,下颌线如刀刃切开的利落,眼中冰冷夹杂着难忍的薄怒,越发让人不敢直视。
八月的夜,地表燥热未退,姜暖身体却冷得发颤,从脚跟开始,顺着小腿爬满身的寒意,到最后牙齿都磕磕碰碰的,鼓起的腮帮子,不敢发出声响。
今天这事就当自己运气不好,方寻攸的事被顾淮左撞见,因为害怕他会生气,姜暖下意识的心虚理亏,所以一直让着顾淮左。
但是不代表她就没脾气。
她十九岁?
她十九岁被送去继父家里,太苦太累,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卑劣地跟了顾绝,想要忘记顾淮左、想要让生活容易一点,又有什么错!
她错的是被顾绝未婚妻羞rǔ的时候,没有拒绝顾淮左伸来的手。
才让自己置于如此难堪的境地!
姜暖不服气地握拳,沉默着,在沉默中任由心中的酸涩,翻腾沸涌。
说到底,她和顾淮左都不再是高中无忧无虑的少年。
见过世面,在社会摸爬滚打。
顾淮左就是介意,就是看不起自己…跟他叔叔滚过chuáng单,他自己不也亲眼看过吗。
那还娶她做什么,去找个家世清白的姑娘过完这辈子不就好了吗?
姜暖的心仿佛被人揉碎了,难受的抽搐,碎片挤压在了一起互相切割。
快窒息的疼,一抽一抽的蔓延每一根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