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告诉我,以后再也不用被选择了,我可以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和世界。
大学,我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专业,建筑系,而不是法律系。
前年爷爷走了,大伯又开始频繁的来我们家拜访,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大伯和父亲在书房下棋,或者后院喝茶,聊着这间大屋子是从前清留下来的,小时候他们几兄弟一起逃过学、掏过鸟蛋……在夕阳扫过青色的瓦片时,落下的金色晚霞拢在他们挺直的脊梁上。
我有时候会陪他们坐着,听他们说话。
大伯也会抽空看我几眼,最后只是抿唇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我和哥哥一样的聪明,知道他想问我,大学毕业之后的打算。
明明这个问题大伯从来没有过问一次,父亲也不曾。但我肯定,他想问我的人生规划。
这个时候我是恐慌的,我也害怕还未开启的理想就要这件大屋子压下。
直到大四。
我放弃了国内最大的建筑公司的offer,选择了读研。
这是没有必要的,但我还没想好关于只有一次的人生该做做些什么。
我想再给自己两年的时间,去摆脱那间沉甸甸的大屋子压在身上的感觉。
后来我才知道,摆脱不了的,就跟哥哥一样,虽然跳出了顾家的选择,但仍旧活在顾家的大屋子之下。
这六年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时光,我追过梦,知道梦和风一样,无时不在,从身边、指间chuī过,抓不住的遗憾。
人生是一个个小的遗憾组成的圆满,但阳光之下,信仰的红色会让人觉得温暖。
结束短暂的研究生生涯后,我主动告诉大伯自己的人生规划。
我始终无法背弃这个家,选择了顾家。
大伯还未退下来,早些年就一直在为我筹划,替我铺好了未来的路,在外人看来是遥不可及的平步青云。但于我而言,是为了顾家的后百年,和哥哥一起挺直脊梁骨,顶起这间大屋子,像所有的父辈一样,回到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事。
对了,念念姐的两个孩子已经上小学了,双胞胎儿子。不过哥哥最近收到的情书和巧克力比弟弟多。
现在的小孩子,呵。
至于我,一个简单的不婚主义。
关于这两个孩子的将来,我已经预见到了。
一个跟着哥哥管理公司,一个重复我走来的路。
他们是顾家的希望。
藏在书柜暗格里的信,我很少会去看,只是每逢过年看着这间大屋子,再没有热闹年幼的我、念念姐、哥哥、苏青青他们。
偶尔在陪着两个侄子玩烟火的时候,我会想起那个温润清隽的男人,会想起他带着我们一起去湖边放烟花。
我再没去过湖边。
只会在回想过去的日子里,拿出那写给所有顾家人的封信。
我会睡不着觉,会思考,三叔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些字眼的,或者这些歪七扭八的字迹来自于皮带束缚着喉咙、磨破了喉结,疼痛刺激着窒息般的神经,去做最后的清醒思考。
……
我想,要是能歇斯底里着去发泄仇恨,我无疑是快乐的,享受着复仇的快感。
而在内心深处,病态的憎恶与日俱增,憎恶与顾南沢相似的一切,就连生气…恼怒…想要握紧的拳头,哪怕没有挥出去。
我总能想起那天的夕阳,我的画。母亲在过去等同于顾南沢口中的狗,现在于我而言,是一种奢侈的温柔,我开始记起她的模样,她抱着我的臂膀是那么纤弱,带着青紫伤痕。
但是顾家没有人在乎她。
而我,恨不得毁了这里的一切,是你们的冷漠害死了她。
对不起,我又开始产生与顾南沢一样的情绪。
我不想再去伤害任何人。
我不应该再伤害任何人。
或许不像顾绝,才是我没被选择的人生里最真实的自我。
尽管如此,这三十四年来。
诚挚的感谢,顾家赠予我顾绝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