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霓坐上副驾,拒绝了成豫的殷勤,自己系好安全带。
汽车发动了,逐渐向停车场出口开去。
“呜——”
一阵似曾相识的轰鸣声让卫霓不由自己地往窗外看去。
漆黑的摩托车像疾风一般超过了奥迪A8L,只剩下一阵余音和灰烟便冲出了地库出口。他冲得太快,卫霓没有看清摩托车上的人是谁,但她的心里却闪过一个猜想。
之后的晚饭,她频频看向手机,捕捉她目光的手机不断亮起,但没有任何新通知。
成豫注意到她的举动,放下正要夹到她碟中的刺身,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警惕:
“你在等电话?”
“……没有,”卫霓神色平静地看向他,“我在看时间。”
他眼中的警惕溃散,取而代之的是措不及防的刺痛。
“这就觉得难受了?”卫霓问。
“……没有。”他避开她的目光,把夹的刺身放进她的碟里。
她不吃芥末,他记得清楚。
与此同时涌出的还有他连哄带骗让她用筷子尖沾了点芥末,她被辣得眼泪直流,然后扑过来打他的回忆。
他捉住她乱打的手,qiáng迫她按在自己胸口,然后俯身吻去,分担她口中辛辣。
那个吻,他们都流泪了。
哭着哭着,分开后又看着彼此笑了。
那时,她眼中闪烁的泪光,比她婚礼上戴的定制钻戒还要闪耀夺目。
“你给我的痛,胜过这千倍亿倍。”她轻声说。
回忆破碎,留下的只有láng藉。
是他自己摔碎的。
成豫鼻尖一酸,他用全部力气克制住眼底上涌的热气,bī自己闻若未闻地继续这顿晚饭。
这顿晚餐最终以缄默结束。
成豫开车将她送到医院大门后,卫霓拒绝了他送上楼的请求,他只得无奈离去。
今天是在急诊中心轮值,卫霓在医生办公室接受过实习生的热情欢迎后,换上工作服,将手机扔进白大褂兜里的时候,她再次按亮了屏幕,上面依然空空dàngdàng,只有寂寥的时间在流淌。
急诊中心的工作量是所有科室里最重的,卫霓没有时间琢磨工作以外的事,她忙得脚不沾地,自然就忘了时间。
再回过神来,天边已经大亮,实习生gān完了分配的活儿,坐在自己位置上打着瞌睡。
天蒙蒙亮,急诊中心的每一层楼依然灯火通明。
这亮着的窗户里,其中一扇就有卫霓。
解星散坐在急诊中心大门斜对面角落的花坛,支棱着两条长腿,吊儿郎当地望着那些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窗户。花坛里的枝叶微湿,他的肩膀也微湿。他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当面问个清楚。
如果卫霓和她丈夫本就感情不和也算了,如果两人只是chuáng头吵架chuáng尾和,那他算是什么?
一个小丑?
一个笑话?
天色越来越亮,初升的红日蒸发了草叶的露水,也把他的头皮晒得发烫。
他揉了揉一头硬茬,刚想站起来活动下手脚,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急诊大厅里。
他看着她挎着单肩包快步走出,一头引人艳羡的浓密黑发让她在人群中格外醒目。解星散的目光不由自主跟着她移动。她怎么那么瘦,平时有好好吃饭吗?她脸色那么苍白,是不是又和丈夫吵架了?
即便急诊大厅里人山人海,他的眼中也只有一人。
一支承受着濛濛细雨的脆弱梨花。
如果他不伸手去护,就要被风雨打散了。
卫霓走出自动门,解星散刚要起身朝她招手,一声响亮的汽车喇叭响了起来。
喇叭声吸引了卫霓的注意,在她即将看到他的前一秒,她转头看向了喇叭声发出的方向。
一辆黑色奥迪A8L在一众大众、比亚迪之间显得格外高大。
一个俊雅成熟,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着矜贵的男人按下车窗,轻轻喊了她的小名:
“霓霓——”
这一声很轻,传到解星散耳里却离奇地清晰。
他看着卫霓在门口顿了顿,然后才走向黑色奥迪。她的目光左右扫dàng,似乎是搜寻什么。解星散没有哪一刻比现在一样,更能感受到花坛旁边价值五千块的摩托存在。
他算什么?
他的心里回dàng着对自己的质问。
就像上天还想看看他还能有多可笑一样,卫霓已经坐上副驾,安全带也已系好,只差一脚油门了,她却在抬眼的刹那对上了他的视线。
隔着那么多人,jīng准地找到了花坛角落里的他的视线。
她眼中闪过惊讶,闪过动容,她欲言又止的神色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碍于距离,最终变成一次嘴唇开合。
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从花坛上起身。
摩托车刺耳的轰鸣响彻坡道,在所有人的侧目中,黑色摩托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