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付款已完成。
“你……”卫霓蹙眉。
解星散神色随意:“你要是这么想补偿我……”
他一口说破了卫霓陪同的真心。
“不如让我送你回家吧。”
话音刚落,解星散又赶忙加了一句:
“事先声明——我的车现在上了牌,你可不能再说是黑车了。”
愧疚当下,卫霓一时难以回应。
她的手机在此时短暂地震了一下,成豫不再打电话,而是发来消息:
“别闹脾气了。”
一身通黑的青年仍在耐心等待她的回答,他的视线没有落在手机屏幕上,自然也不会知晓和她发消息的是她的丈夫。
她不仅不是单身,甚至不是未婚。
他或许只是想借一次搭讪开启新的恋情。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并非过往单纯的大姐姐。
她刚刚挣脱了盛大的幻境,挣扎在真实的泥泞之中。每个想要靠近的人,都可能被溅上扑腾时甩出的泥点。
紧接着,成豫的第二条消息跳了出来。
“我很累,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屏幕黑了下来,卫霓将手机锁屏放回衣兜。
她想要去做一件从前想也不会去想的事,一件不成熟的事。
无法言喻的冲动俘获了她。
她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看着解星散。
“好。”
……
坐摩托车,有生以来头一遭。
卫霓这辈子坐过自行车三轮车、公jiāo车、轿车……就是没坐过摩托车。
摩托车最快能跑多少,卫霓不知道,但她知道市内公路限速在六十码。解星散要是不想挨罚单,他再怎么轰油门,也只能保持六十码的速度。
不过是六十码,卫霓觉得自己能受得住。
解星散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似乎已经料定,卫霓会在后座惊声尖叫,会恐惧地抱紧他的腰,害怕得不敢睁开眼睛。
他的这种笃定,让卫霓生出一抹难得的叛逆和意气。
他那股火花般毫无规律可循的闯劲感染着卫霓。
那是一种涉世不深,还未经历过真正磋磨,面对世间仍能保持好奇的余裕。
他的示好如孩子般热忱。
人总是难以拒绝孩子。
等解星散用极快的速度将四条大狗送回家后,卫霓小心翼翼地戴好头盔,坐在摩托车后座,谨慎地隔着一段社jiāo距离抓住解星散的衣角。
车一开,什么样的距离才叫社jiāo距离,就由不得卫霓了。
她像一块鼓鼓囊囊的血袋,在狂风和引力的作用下东倒西歪,为了避免真的摔出去变成血袋,她只得违心贴紧前面的人,死死攥着他腰边的夹克。
伴随引擎的一阵呜咽,摩托车一个急转,风驰电掣地驶上巍峨的安丽大桥。
白色的吊杆和红色的桥拱不断在卫霓眼前后退。
蔚蓝的苍穹万里无云。
金灿灿的阳光从天缝里洒下。
碎金漫天飞扬。
她在鼓动的心跳下松开了解星散的夹克,在后座上张开手臂拥抱狂风。
“喂!你gān什么?”
解星散叫了起来。
“你抓紧我!”
“卫医生?卫医生!”
“你抓稳行不行,我都不敢提速了!”
“你可别想不开啊!”
黑麻雀在耳边嚷个不停。
卫霓睁开眼,用鲜少在人群中显露的冷淡声音说:
“……你很吵。”
她从没想过,这样不礼貌的话语会从她的嘴里说出。
这样是不对的。
她不能这样对人说话。
她的所有不满和不快,都必须从喉咙里咽下去,不露声色地咽下去。
沈淑兰说,这是家教。
成豫说,这是城府。
而解星散——
黑色头盔模糊了他凌厉的五官。
只有那股生机依旧清晰。
“总算听见你的真心话了!”他说。
自由的风穿透她的每一个毛孔。
解星散握紧车把,再次猛轰油门,在车水马龙的安丽大桥上旁若无人地喊道:
“每天戴着假面生活,累是当然的了——”
卫霓感到被触怒的不悦,但她习惯性地克制了下去,只是以冷淡的声音回应。
“……你很了解我吗?”
“这还用得着了解?”解星散在狂风中喊道,“卫医生读书的时候,是不是年年三好?工作以后,是不是常被领导表扬?工作餐时,是不是同事都喜欢挨着你坐?比起自己的心情,是不是永远先考虑别人的心情?”
“……”
“我和卫医生就相反了。”他说,“我从小不爱读书,不是逃课就是上课睡觉。年年家长会都是对我的批判大会,我妈从来不去。学音乐也是因为想和家里对着来,临到高考前一年才开始抱佛脚。我有很多朋友——和结的仇差不多一样多。大家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有冲突凭什么我要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