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天野寺清水点点头,“正好我也没有准备便当。”
“谢谢。”
离开前两位少女默契地回头看了眼浅川夏,嘈杂的声音内她睡得不太安稳,睫毛颤颤似乎处于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
——午安浅川同学,请你久违的做个好梦吧。
***
一望无尽的苍白颜色逐渐翻涌凝结为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再次睁开眼睛的浅川夏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充满不真实的距离感:
今天做梦的地点是医院吗?
幸村jīng市的病房外身着立海大夏季校服的网球部成员们缄默不言,凝滞空气氛围像多放了寒天粉的寒天冻,用力碾开只剩下粗糙的颗粒。
大家为什么这个表情?
真田学长呢?
以及——
后知后觉发现他们看不见自己的浅川夏掐了把脸颊,没有传来任何疼痛感,她屈屈手指刚想松口气感叹:是梦啊,那就好时。
病房门打开了。
走廊过于明润的光线照亮真田弦一郎大半身躯,唯独棒球帽下的脸蛋暗淡不清,浅川夏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上头,她越过真田弦一郎经由短暂存留的缝隙扫了眼病房布置。
记忆中四处堆叠的书籍和时常更迭的鲜花名为「浅川夏」的痕迹尽数消失,只剩下空空dàngdàng、冷冷清清弥漫消毒药水味道的病房还有……
一双骨节隐隐泛白紧拽被面的手。
浅川夏曾经无数次碰触过,那是一双遍布薄茧与少年纤细外表不相符合的手,上头纵横粗砺是他握拍和回击的痕迹,是一次又一次证明:网球之于我早已不是单纯的快乐。
它远比快乐复杂,却也是拥有别样魅力的纯粹;它背负前人期许、后人仰慕,如裹身枷锁万分沉重却也是前行的动力,秉持的一部分……
咔嗒——
门扉轻轻又重重地合上,仅存的一丝明润照亮幸村jīng市的手背,不知道来龙去脉、前因后果的浅川夏在听见那声痛苦不堪比哀嚎更具悲戚色彩吼叫后……
少女的手逾越地搭上真田弦一郎的球拍袋子,她想说:真田学长、真田副部长,可以请求你告诉我所有经过吗?
她想说:幸村jīng市、被称为「神之子」的他不该是压抑暗淡、被自己讨厌的消毒药水味道轻描淡写覆盖。
他理应……
可是——
那只手连带浅川夏甚至她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语,轻而易举穿过真田弦一郎的球拍袋子,穿过苍白、冷光盈盈的病房墙壁,穿过她一无所知的此情此景……
犹如走马灯描绘的儿戏,轻飘飘地扣上难以信服的定论,像牵扯提线木偶似的拖拽不知所以的浅川夏横跨至具有相同色彩的场景,任性而肆意地摧毁、玩弄着。
这是……
网球场?
浅川夏拽紧一缕随风飘扬的发丝,她站立于观众席最高处,身前是视野开阔、光线明润的网球场,身后是连通暗与明的界限,仿佛漆黑的尽头是填埋皮肉的彼世而非光鲜亮丽的街道。
她看着黑白分明的比分牌像被不负责的执笔人无视最初、最基本的情况,挥舞他断绝一名少年生死输赢的可憎笔墨,踩着幸村jīng市过去数十年的骄矜与傲骨,淌过少年血肉与名誉搭建的鲜红、滚烫的河流……
一页、两页、三页……
15分、30分、45分……
4-0、4-1、4-2……
它那么那么的轻描淡写,仿佛网球部全年无休的训练如同人世间医院弥漫的消毒药水般稀松平常、微不足道。
如此轻松、如此漠视又如此厚颜无耻偷走本该属于「神之子」的荣光。
“比赛结束。”
“由青学越前龙马获得胜利。”
“比分6-4。”
……
宛若命运之手拨动的作弊骰子,用它看似的公平,独断决裁地抢夺走属于幸村jīng市、属于网球部大家、属于立海大的王者桂冠,用它沾染斑驳痕迹,浸透世俗铜臭的双手,轻轻地替暗中推举的夺冠者施加虚幻的荣耀。
“越前!”
“越前!”
……
欢呼雀跃的人声如同cháo水,攒动的头颅起此彼伏,浅川夏顺着风chuī来的方向望去,少年紫蓝色的发丝轻擦眼帘,粒粒汗水沿着轮廓线重重滴落——
“幸村同学肩头有一件不曾沾染地面尘埃的外套,那或许是少年喜好、宣告偏爱的证明亦或隐含其他千千万万的意思。”
而今。
它轻轻从肩头滑落,重重地滚了满身灰烬,执笔者的嘲弄并未停驻,不过是又一场凛冽寒风刺痛少年大病未愈的身躯,固执地阻断本就难以窥探的前路天光。
……
浅川夏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野子百合抬头看了眼黑板斜上方悬挂的时钟,还有半个小时午休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