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重回安静,只有他匀称的呼吸声和仪器运作的声音。
她走过去,像之前他值了夜班回家补觉那样,她把步伐放得很轻,生怕不小心吵醒他。
真像陆呈熙说的那样,苏寒的情况逐渐好转。
虽然他还不能自主进食和活动,但已经可以和人正常地聊天说话。
倪清月和许蓦来看他,他也能笑着开玩笑。
只是苏佳忆敏锐地察觉到,苏寒的反应变慢,也并不爱说话。
更多时候他清醒过来,都是望着天花板发呆。
苏佳忆始终戴着苏寒送给她的那枚钻戒,秋冬难免有些刮毛衣,她却坚持不肯摘下。
她的生活昼夜颠倒,常常上班时累得不受控制睡过去,没有了老陈的庇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挨骂,然后连连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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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几日,苏寒转到肿瘤科。
尽管苏寒说不用,陆呈熙却还是给他安排了依旧有阳光的单人病房。
在争取下,经过会诊,医生终于同意苏寒拔掉胃管,给他开了冲服的营养液。
只是他食欲不佳,常常喝几口粥就结束,不愿意再坐起来。
在chuáng上躺了太久,苏寒的腿脚变得无力,有时他坐着,会不自觉地滑下去,然后他看着苏佳忆和妈妈,尴尬地笑两声。
这天苏佳忆下班早,赶到医院时,苏寒正和妈妈一起看着电视。
见她进来,他有些慌乱地把什么东西塞到枕下。
苏佳忆装作没看见,靠过去时却猛地一抽,抽出两团毛线球,一团粉色,一团绿色。
“这是gān嘛?”她问。
苏寒看着她的眼睛,像在措辞,最后说:“玩。”
她哭笑不得:“你是猫啊?还玩这个。”
他看向电视,忽然拉着她坐在chuáng边,手指一指:“看。”
苏佳忆跟着看过去,电视上是省台的新闻,曝光了在旭城起家的水产公司的老板,画面里的记者慷慨陈词,直指他在采访过程中多次言语骚扰女记者、女摄像。
苏佳忆有些激动地瞪大眼,来来回回地看,兴奋地捏住苏寒的手指,她说:“就是他!”
就是他,当年被苏寒砸了一桌子的燕窝。
现在他投资失败,事业受挫,再加上这些报道,看起来并无翻身之日。
“恶有恶报。”苏寒靠在枕头上笑着。
苏佳忆正想点头,脑袋里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一种声音:“既然恶有恶报,那么苏寒又做了什么恶呢?”
瞧着她失神的表情,苏寒只是淡淡地笑,拉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转移话题:“许蓦他们很久没来看我了。”
“明明前天还来了,”苏佳忆回神,朝他努嘴,“他们回南岸参加秦怡的婚礼了,明天就回来,在医院过年。”
那面倪清月和许蓦正从婚礼现场离开。
秦怡的婚礼算得上气派,在南岸最好的酒店,长拖尾的婚纱,胸口镶着闪闪的钻。
就连千篇一律的席面也比别家的美味一些。
来这桌敬酒时,秦怡拉着倪清月小声抱怨:“苏寒和佳忆怎么都有事来不了。”
倪清月与她碰杯:“他们都挺忙的,确实走不开。”
“可惜了,除了苏寒,我把咱们那届帅哥都叫来了,”秦怡整了整红色旗袍的立领,凑到倪清月耳边,悄悄领她看,“那个,一班的,每次晚会都唱摇滚;还有三班物理特别好的和那个个子很高的体育生……”
倪清月抬着下巴,越过人群看了看,几乎全都变得普通,头上打着发油,故作正经地穿着衬衫西装,憋着肚腩,像只企鹅。
也有几个依旧赏心悦目,只是难免滑头,逮着机会就塞名片,在桌与桌之间眼神扫she,寻找猎物。
“那苏寒也不行啊,”倪清月挑了下眉毛,指了指一旁正与新郎客套的许蓦,“这才是帅哥。”
秦怡睨眼端详了许久,点点头:“高中时死板得像个老头,现在倒还不错。”
回程的路上,倪清月将这话转达给许蓦,刻意省略了后半句,只说:“人家都说你死板得像个老头。”
许蓦专注开车,无奈地笑了下,说:“挺好,抗老。”
倪清月反应了一会才明白,笑着翻白眼:“又不是说你长得老。”
“那不是更好?”
正说着,许蓦的电话响起,倪清月帮他接通,开了免提放在他嘴边。
是他通过小刘帮忙,在北京给苏寒找的医生,说是到了医院,正准备去看苏寒。
许蓦把车在路边停稳,又给苏佳忆打电话说了一声。
他沉着声qiáng调,如果要聊苏寒的病情,一定不要当着苏寒的面。
苏佳忆接到许蓦电话时正啃着苹果,她将剩的半个扔在chuáng头,拉着苏寒妈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