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清月跳动的频率慢下来,说:“有点误会,吵架了。”
“不用惯着苏寒,他从小就那个臭脾气。”苏夏弯下胳膊,架着她跟上节奏。
又跳了一会,几个人大汗淋漓地坐回座位聊天喝酒。
时不时有男生过来向梵音搭讪,她一直礼貌地拒绝,看不出一点不耐烦。
“我要是能像梵音一样漂亮就好了。”倪清月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
“外貌是人生最不重要的东西,”梵音打开一罐啤酒,“何况你也很好看啊。”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苏夏和她碰杯。
梵音熟练地教她们玩骰子,熟练地打开那个形状奇特的酒瓶,熟练地把两种酒兑在一起。
兑起来的的酒是甜的,像汽水。
不知不觉苏佳忆也喝了很多。
已经十一点多,她们才决定离开。
梵音酒量很好,回家的出租车上,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jīng致、得体。
她坐在副驾驶,指挥着司机把后座上的女孩一个一个送回家。
靠在车窗上,苏佳忆觉得头昏昏的,什么也不想说,大脑里好像一片空白,可是再往深处,明明白白印着一张脸。
是那个夜晚,她从二楼窗户探出身向下看,楼下男孩挥着手,咧嘴笑的脸。
就连嘴角的弧度都那么清晰。
苏佳忆麻木地看着窗外,想起梵音说“烦心事都会消失”,低声闷了句“骗子”。
倪清月也有些醉了,她歪头靠在苏夏肩膀上,笑嘻嘻地说:“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
“太好玩了,”苏夏仰着头,“多亏了苏寒。”
“苏寒?”倪清月坐直,手上没轻重地打了苏佳忆一下,“你听见没,苏寒。”
苏佳忆没动,却也努力留心这面的动静。
倪清月又看向苏夏:“为什么多亏了苏寒?”
“我说要出去吃饭,苏寒非要给我订饭店,”苏夏懒洋洋地,“如果不是他订了鹿岛,我就遇不到你们,如果遇不到你们,就不能玩得这么开心了。”
倪清月努努嘴,又倒在苏佳忆肩上。
看到苏佳忆手机握着的手机,倪清月也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瞪着眼睛查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才发现,许蓦打了三通电话,还有一条信息。
【在gān嘛?】
她直起身,努力回复,却总是按错键。
“破玩意。”她气恼,竖起手指用力戳手机,没几下就吃痛地叫起来。
“怎么了?”梵音回头,看到她可怜巴巴地按着手指,手机在回复信息的页面,只有一个“我”字。
她笑了下,伸出手,问:“我帮你?”
倪清月没犹豫,把电话放在她手上。
“说什么?”梵音接过来,看到收件人那一栏写着“许蓦最爱我”。
她一怔,就听见倪清月毫无防备的语气:“就说——我太困了,先睡觉了,爱你哦。”
尾音俏皮甜蜜。
梵音按着她的话发送,一字不差。她扭过身,把手机jiāo还给倪清月。
回头的瞬间,她听到了来新信息的铃声,马上闭上眼睛假寐。
苏夏瞥了眼美滋滋看手机的倪清月,说:“他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倪清月瞪着眼睛说:“他敢没有?”
苏夏立起脑袋看了她几秒,又松下劲,没回答。
苏佳忆是除了梵音之外最后一个下车的,应下了梵音的“到家说一声”,她垂着头往前走。
她走得很慢,在曾经她和苏寒无数次聊天的灌木丛边站定。
她看向隐身在黑夜里的灌木丛,想起每次两人对视时,他总会别过目光看这里。
有什么好看的?她蹲下,也细细打量着那团绿色。
枝gān很硬,叶子茂盛。
她想起背过的《致橡树》:
你有你的铜枝铁gān,
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她抱住双膝,低下头,下巴埋在手肘里。
忽地,她又想起他常常拉到顶端的校服外套,和埋在衣领的下颌。
她便站起身,大步向前走,快得马上要跑起来。
她以为这样就能甩掉关于他的思绪。
可迎面扑来的热风,像他小心翼翼的呼吸。
低低的蝉鸣,像他背靠着窗台,被阳光染金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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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隐约听见打了几个响雷,快到中午时苏佳忆拉开窗帘,却发现还是艳阳高照。
倒也不奇怪,这座她呆了十多年的小城一直这样,gān燥、阳光、风,才是这里的主题。
把人拦在教学楼的雨,和勾着嘴角笑的少年,都是难得一遇的青chūn。
倪清月也醒来的很晚,不过却很jīng神。
她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满脑袋都是朦朦胧胧的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