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还真是块香饽饽。

  周念蕴不由露出笑,陈悯以为她心情好了,可下一句又让他不知如何回答:“怎么没带上你和万绅?”

  “我……一向不受重视的。”陈悯自揭伤疤,跟着曾如易最久,每次都是顺带着才想起他。妻舅这大树一倒,曾如易没跟着众人耻笑他已是府衙少有,但再要提拔他,亦是不可能。

  “万绅说是自愿留下的,大概是为了王怀柯。”陈悯说。

  “哦?”周念蕴来了兴趣,到底是万绅真心实意还是曾如易给的太多,她思考着剩下的万分之一的可能,或许真是王怀柯手段高明,“他俩通信吗?”

  陈悯不解,周念蕴代答,他羞赧:“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我休沐已有月余。”眼见公主面无表情错开脸,他心里打鼓。

  “万绅与徐玉朗如何?”

  陈悯忙回:“此前二人关系不错,但徐玉朗后来居上,万绅难免不满。且他一向不赞同万绅收税的方式,曾大人在他管不了。两人因此还吵过一架。”

  “决裂了?”周念蕴皱眉,那今日遇到万绅不就全是无用。

  “不曾。”陈悯说,“由曾大人从中调停。”

  周念蕴拢了拢滑下去的毛毯,炉火将熄,噼啪一声打破片刻寂静,她声音跟着响起:“找个借口,回府衙去。”

  陈悯抬头,他能明白却拉不下脸。离开时,的确是与徐玉朗闹得不太好看。说到底,谁能被后辈压一头还心平气和?

  周念蕴挥手,出口凉薄:“办不到就不必再来。”陈悯躬身退出去,他知道这是必须握住的机会。

  马车声逐渐远离小巷,周念蕴站在窗边,采郁进来,她问:“谁同他一起来的?”

  采郁一愣,顺着她目光而去,瞬间了然:“是陈大人的夫人,一直等在巷口。”又是给陈大人添衣又是递暖炉,也是,这天冷的紧。

  “歇息吧小姐。”采郁轻唤。周念蕴回神,放下珠帘盖住屋外的一切。

  —

  徐玉朗天没亮去了趟灾民集中地,今年入冬也早,不断涌来的灾民是个大问题。

  回到府衙,万绅已在屋中等他。两人都看到对方,却谁也没开口,直到徐玉朗先说:“万绅兄。”

  万绅拿出账本,是之前残余这个月收回的税钱。琼州是长公主地界,她因灾情免了一年税款,万绅已无所事事好几个月。

  以往都是jiāo了账,说上几句场面话就走,今天万绅却拉了把椅子在徐玉朗对面坐下。

  “账就这些,其余的就是不jiāo,徐大人不让动武。”万绅摊手,“我没法子了。”

  徐玉朗客气轻笑:“有劳万绅兄。”

  万绅静默一会,突然神经一样的嗤笑起来:“你说我们三个人啊……陈悯闲赋在家,我俩呢,我喊徐大人,你唤万绅兄。”他不禁怅然,怎么到这个地步了。

  徐玉朗笔尖一顿,觉得他今日定是有话要说。

  万绅直视他。初见徐玉朗,他风尘仆仆,只带几套旧衣裳便来府衙报道,谁也不信他是京中派来的官吏。

  困顿、苦厄、不得志,万绅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

  再看如今一年不到,徐玉朗虽坐在他对面,但两人身份官位的鸿沟已天差地别,万绅从徐玉朗身上看到的,已是全然的斗志。

  “谁也料不到玉朗你际遇超凡。”万绅抬手,像在指徐玉朗,又像是要触摸那个他不可及的位置,“叫人羡煞。”

  徐玉朗不答。这知府之位来的突然,挚友之间的隔阂亦是突然,蓦然回首之时,他已是孤身一人。

  万绅不懂他的想法,自顾自胡言:“我没本事,这样小小的一个官位坐了这么些年,混沌惘然,早忘了还有更好的去处。”

  徐玉朗正要安慰,万绅却话头一转:“就连怀柯也瞧我不起。”

  徐玉朗皱眉。

  “白玉楼什么地方?今日是恩客,明日是登徒子,何差之有?身份地位银子尔。”万绅状若癫狂,“你知道她提了那个有钱的恩客多少次吗?”

  这下是真的不明白了,到底是要说官场不顺心还是情场失意?徐玉朗细细看着他的神色,亦或两种都有。

  万绅旁若无人的笑了一会,终于问出他装了这么久想问的正题:“你说你那个相好的,知道你如今升官发财,她后不后悔?”徐玉朗抬眼瞪他,万绅装作看不见,追着问,“会不会回来找你?”

  “不会。”徐玉朗斩钉截铁。

  万绅一愣,复又笑起来。不知该说他纯情还是人傻,那女人正大光明的又来了琼州,跟那个有钱的恩客坐一张桌子,自然不再找你。

  万绅神色晦暗又变,像抓住了徐玉朗的短处似的,心底有些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