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说我没天赋,不适合学医,可我的毕生梦想就是当个医生,让我爸爸站起来。是不是很天真?我爸爸一直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主动请缨去抢修堰山大桥,最后让自己没了家,让我和奶奶过得这么艰难。可是在我心里我爸爸永远都是英雄。我理解我妈,她那个时候还年轻,不该被生活拖累,她要去追寻更好的生活,这都无可厚非。可是理解她的做法,并不代表我就会原谅她。她配不上我爸爸,她担不起英雄的爱。”
这件事吴院长一早就跟傅枳实说过了,不过他一直都当不知道,也没在初羡面前提过这茬。没想到这个姑娘今天亲口告诉他了。
傅枳实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初羡不懂他为何突然停车,有些困惑,“怎么停车了?”
“给你五分钟。”男人嗓音低沉,拂在耳畔。
初羡茫然地望着他,“什么?”
“肩膀借你靠五分钟。”
话音未落,他顷身而来,将初羡揽入怀里,脑袋搁在他肩头。
“都是成年人了,爱恨情仇,一切随心,你有权利选择爱一个人,也有权利选择不原谅一个人。”他的嗓音又轻又温柔,紧贴着她的耳郭,温热的气息环绕在颈间,惹人颤栗。
男人的怀抱宽厚无比,柔软的衣料摩擦着初羡的脸颊。他身上有清淡的剃须水的味道,还有一点薰衣草香,若有似无,勾人呼吸。
毫无悬念,这个怀抱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一刹那,无数的委屈和无助涌现而至,bī上胸腔,初羡眼眶发热,硬生生被bī出了眼泪。
所有人都劝她应该放下,只有他告诉她随心,不原谅也可以。
傅枳实仅仅只是她的一位师兄,还是隔了好几届的那种,却偏偏给了她最多的安抚和感动。这份安抚,这份感动别人都给不了,只有他可以。
他就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的那双眼睛一定看到了其他人都看不到的东西。他必然看透了她潜藏的劣根性,她的那些yīn暗面,她深埋在温和面孔下的偏执和歇斯底里。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对她这么温柔?他这么好,初羡就更舍不得放下他了。
短暂的拥抱,只是安抚,不带有任何其他的性质。
初羡希望这个拥抱可以长久一点,最好无限期延长。她自私地想要留他久一点。
可是它真的只有五分钟。
五分钟一到,傅枳实便松开了她。
“一个成年人可以崩溃,也可以爆发,但不要太久,五分钟刚刚好。”
谁都有挨不下去的时候,谁都有被生活彻底击垮的时候,这五分钟可以疗伤,可以自我治愈。
——
把小姑娘安全送到,傅枳实摇下车窗,漆黑明亮的双眸里映着初羡的样子,“小师妹,提前祝你毕业快乐!”
初羡怔怔地点点头,“师兄再见!”
一转头她眼眶发红,又忍不住想哭了。马上就毕业了,只要一毕业她就要回老家工作了,她就再也见不到傅枳实了。
好忧伤,她这辈子都无法拥有傅枳实了。
只要一想到这点,初羡心里就酸涩得厉害。
***
日子平淡无奇地过了一周。傅枳实始终忙忙碌碌,医馆消磨掉了他大部分的时间。生活和工作平静又琐碎,一层不变。
三十五岁了,一转眼就要三十六了。妹妹傅婧娴已经有了孩子,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每次一见到他就会朝他撒开小胖手,奶声奶气地喊他“舅舅”。
妹妹早已为人母,而他却仍旧是一个人。父母已然着急了,近来总是旁敲侧击,让他对个人大事上心。妹妹之前甚至想把自己的闺蜜南絮介绍给他。
人他去见了两次。但纯粹只是朋友间的小聚。他深知他和南絮是不可能的。南絮那姑娘心里明显住了人,而他却是内心空洞,没人能够走得进去。
很多时候傅枳实都觉得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忙碌繁琐地活着,始终一个人。当一天的和尚,撞一天的钟。身上担着仁和堂的责任,他自然会把医馆打理好,将祖上的基业发扬光大。但个人生活却压根儿没怎么上心过。
他一直这么飘着,浮在云端,越飘越久。没有人能够一把抓住他,将他拽下来,让他真正定下来。
***
周一上午看诊结束,傅枳实脱下白大褂,准备去吃午饭。
小庄护士抬步走进诊室,扬声道:“傅医生,有人找。”
时常就有病人来医馆找他,他没太在意,只说:“请进来。”
小庄侧开身体,“您请。”
来人一身烟青色旗袍,身材匀称纤瘦,窈窕风情。
女人摘下墨镜,甩了甩微卷的金色长发,声音温和,“你好,傅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