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人来人往,最闹腾的场所,偏偏此刻走廊空无一人,冷清过了头。穿堂风chuī得格外顺溜,寒意迅速爬满四肢百骸。
初羡觉得冷,后悔今晚没穿羽绒服出门。
她背着书包,没由来感到一阵心慌。
心里没底,脚步自然快了许多。
好不容易在走廊尽头看到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抹背影,犹如早chūn拔节的翠竹,挺拔又清隽。
居然有些熟悉。
走近了发现更熟悉。
这人穿一件单薄的石墨色衬衫,暗沉的颜色彻底融入不甚明亮的光线,整个人化身一团模糊的黑影,影影幢幢。
指尖挂一抹猩红,烟雾缭绕而上,越烧越旺。
初羡心下一怔,摸不准要不要和对方打个招呼。
深夜十点,声色场所,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不料踌躇间对方竟已经背过身,jīng致的脸庞藏在yīn影下,只看得见一双漆黑深沉的眸子,眼中有暗夜的流星。
“初羡?”冷泉一般的声线,低而沉,仿佛攥紧了一把沙子。
傅枳实定睛细看,注意到小姑娘难得穿起了裙子,一条长及脚踝的丝绒裙,温柔的玫瑰色,裙摆处一圈亮片,在黑暗中细碎发亮。
裙子外套一件烟青色连帽大衣,门禁处一排羊角扣尤其显眼。脚上则是一双低帮马丁靴,条文长袜露出外面,裙摆欲遮未遮。
他们见面次数不多,她总是穿得单调规整,翻来覆去的衬衫牛仔裤,那件姜huáng色的羽绒服就没见她换下过。挑不出毛病,自然也就不出挑。
这次终于有身不一样的装束了。说实话乍一眼还有点惊艳,青涩剥落不少,多了几分年轻女性的柔美和知性。
傅枳实不自觉多看了两眼,悄无声息。
成年人的打量往往都是不动声色的,但凡明目张胆难免失了分寸。
“是我师兄。”初羡下意识拽紧包带。
男人屈起食指,轻轻一弹,抖落大块烟灰,“来玩?”
“好朋友生日,大家一起庆祝。”初羡的声音照旧怯怯生生。
男人的目光转到小姑娘肩上的书包,“你这是散场了要走?”
初羡抿嘴回答:“他们还没结束,我提前走。”
“怎么不等他们一起?”
“太吵了,耳朵受不了。”
“不会是第一次来酒吧吧?”
初羡实诚点头。
他忍不住调侃:“那我们小师妹可真是乖乖女!”
他旋即掐掉手里的烟,“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下衣服,跟你一起走。”
初羡:“……”
“您不玩了?”
“平安夜跟一群大老爷们待一起怪没意思的。”
“没有女生吗?”她嘴贱多问了一句。
男人脚步一顿,垂眸看她,唇角微微上扬,施施然地反问:“为什么要有女生?”
初羡:“……”
为什么要有女生?
初羡答不上来。在她的认知里,来酒吧不就该男女一起吗?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好玩的?
傅枳实转头回了包厢,一群人搓麻将正起劲儿。这门国粹搁哪儿都吃香,有事没事搓上一把,慡歪歪!
“你们玩,我先走了。”他拿了大衣,丢下话就往外走。
姜叙可不依,赶忙喊住他:“别啊老傅,这才刚开场,不带您老这样撂挑子的呀!”
“今个儿运气不行,改天再搓。”傅枳实扬眉笑了笑,“记我账上,别替我省钱。”
陆川嬉皮笑脸,“放心吧,我会叫服务员多开几瓶好酒的,保证不替傅公子省钱。”
——
走出酒吧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今年冬天青陵雨水丰盈,隔三差五就yīn雨绵绵,全然不似往年来得gān燥。
雨一下,雾气腾腾。
檐下长雨不歇,雨滴淅淅沥沥,成串透明,整座城市隐匿在一片迷潆水汽中,缥缈朦胧。
傅枳实早已套上修身的大衣,看一眼漫天风雨,清淡开口:“有伞吗?”
小姑娘立在风口,万家灯火在身后,寒风蛮横无理地刮过,顺势卷起她的裙摆,小半截小腿肚一晃而过,肤色白净细腻,有些恍人眼睛。
她闻言点头,“有的。”
然后当着他面从她的大书包里翻出那把小huáng鸭。
傅枳实:“……”
他忍俊不禁,盯着她问:“你就这一把伞?”
“伞不止一把,不过就这把一直放在包里。”
“不是说还给你妹妹了?敢情是你这做姐姐的私吞了?”
初羡:“……”
“还没来得及拿给她。”
“你家几个孩子?”
“一个,我是独生女。”
“那这个妹妹是?”
“我闺蜜的亲妹妹,四舍五入也是我妹妹。”
傅枳实:“……”
不得不承认这波四舍五入可真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