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心中却莫名腾起恼意,恼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宴会原也无趣,杜若却是开怀,自开宴至如今尾声,她一直在荣昌身畔。荣昌也未再以礼约束她,反而还问了几句茶茶之事,听得杜若回答,便知那日茶茶未曾听到什么,便也更加安心些。
而杜广临看着高台上年轻的帝王,只拍着杜若的手道,“开chūn立后,阿蘅可能再猜一猜何人为后?”
“父亲!”杜若压低了声音,“如何能在此处议这事?”
“朝会可议,我与女儿闲话如何不可?”
“此间看来,当时淑妃赢面大些。”杜若说着,不由望了眼不远处沉静端坐的谢蕴,“但女儿还是看好惠妃。”
“赢面大,不过是有孕罢了。”杜广临笑了笑。
“那父亲看好谁?”
杜广临瞧了她半晌,只笑道,“我们家阿蘅是最好的。”
“父亲?”杜若不明所以。
“哎,当年你可是御定的皇后啊!”
“爹爹!”杜若大惊,“此番如何还能提那些事?”
“爹爹失言了。”杜广临摸着杜若的头,“就是觉得她们都比上我家阿蘅。”
“原都是父亲的栽培。”杜若垂首道,“女儿不敢忘。”
“新的一年,回家来吧。”杜广临无比慈爱地拍了拍杜若的肩膀。
杜若伏在他膝上,眉眼中皆是欢意。
“对,回家吧!”荣昌侧首看着父女二人,面上一半欢笑,一半讽刺。
即将散宴,杜若回到了魏珣身畔,两人随众起身拜别。
却听得一声惊呼,高座之上,凌澜委身跌下。幸得魏泷在身侧,一把抱在了怀里。
杜若转身抬首望去,尤见那银装玉衫的裙摆间,现出点点血迹,很快便凝成一片。
诸人皆慌,唯荣昌冷眼瞥过杜广临。
魏珣护着杜若,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
凌澜的孩子到底没保住,太医只言母体虚弱,待养伤一阵还是可以如常受孕。只是凌澜许是伤了心神,避在寝殿,只以身体为由一时不再侍驾。
而如今后宫诸事皆有惠妃打理着,然年中事宜繁琐,惠妃一人操持辛苦,未过多久身体便也有些抱恙。
再加上先前流产的两位妃子,新帝的后宫百花凋零,子嗣不足,底下官员便开始提议选秀,亦有各方氏族挑选女孩送入宫去。
杜若从茶茶口中絮絮听来这些时,正在一旁指点下人擦拭她的十六个子母鼓,准备装箱。
“郡主,是不是殿下马上就要带我们去封地了?”
“奴婢听闻临漳群山围绕,物产丰富,更凭澜沧江为天然屏障,成为我们大魏之门户。”
“奴婢还真想去看看,可是奴婢又舍不得这里……”
“我们不会离开这的。”杜若捏了捏她的脸颊,思绪却有些飘忽。
原本魏泷后宫事,自不与她相gān。当年她被都做皇后培养,自听过比这更残酷血腥的事。只是她不由想起父亲的话,父亲已经多次问过她未来何人为后。无论她说是惠妃还是淑妃,父亲总不赞同。
如今看着繁花送入宫阙,倒真仿若会另立他人……
茶茶唤了她一声,将她思绪拉回。
杜若回过神,望着外头连绵数日的小雪,等雪停后,便是各扫门前雪。
魏泷的后宫,还轮不到她操心。
这般想着,只命茶茶去院中督促那些人,细细收拾她的子母鼓。
自己则微微蹙着眉,靠在软塌上。
她伸手捂着小腹,只觉阵阵绞痛。已经延后半个月了,月信都没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案几上温着姜枣茶,杜若倒了一盏饮下,合眼半晌方觉腹中暖和了些。
睁开眼时,便见魏珣在她面前。
“是不是病了?”魏珣又给她倒了盏,“传医官看看吧。”
“无妨,就是身体有些发寒,许是天寒的缘故。”杜若不想耽搁,她已经同魏珣说好,过了元宵便和离。
如今魏珣待她很好,她甚至感觉到他的不舍。若此刻发现自己病了,他估计又要借口往后拖了。
杜若不想这样。
实乃,和魏珣同处,她便总想起安安。
前些日子,歇在蘅芜台内,夜半梦见安安。惊醒后的第一反应,竟是拔下簪子要往他身上刺去。
幸得他沉睡未曾醒来。
“明日元宵宫宴,我独自前往,你好好歇着。”魏珣起身离去,至门边方又道,“入夜便不回来了。你……要不要去蘅芜台住一晚,以后我去了临漳,你便进不来了。”
魏珣看着院中已经收拾好的子母鼓,也没回头,片刻才又开口,“对不起。”
杜若望着他的背影,唇口动了动,却到底没吐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