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泷生出此等猜忌之心,生母被杀,皇子被害,自然是直接原因。然不仅仅于此,实乃魏珣权利太大了,功高盖主,已经夺去了魏泷的光芒。
一个君主,如何能忍受活在他人yīn影下?
而当日,自己为断黎阳后路,派暗子营拦截她送回邺都的书信,那日紫英殿算计黎阳时,不得已已将暗子营bào露。为诛黎阳之心,从谢蕴处讨来那个孩子控于手中。后司鼓指挥西林府军渡江横兵燕国。此桩桩件件皆出自己之手,且皆摆在了明面上,作为魏珣王妃,他无异于如虎添翼。
魏泷如何不忌惮!
在他眼里,若是认准了父母与他有生杀之仇,那么魏珣自是隐瞒之罪,对他不忠。而自己掌着暗子营,又通谋略,那么魏珣不jiāo兵权,便是司马昭之心,对他亦是不忠。
为证其忠,最好的办法便是jiāo出权利,以安其心。可是,魏泷已经这般猜忌,jiāo出去,会不会是另一番风险?
这样想着,杜若顿觉背后生出一层寒意。
jiāo权,是魏珣一人一府之风险。
不jiāo,是天下、是苍生的风险。
她坐在马车内,蓦然攥紧了衣袖,额上渗出细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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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了这心思,她jīng神便有些萎靡,心情也不甚舒畅,人亦消瘦了些。纵然心中知晓,此刻需定下神来,孕育孩子。然一想到此间种种,尤其是如今又有了孩子,她即便存着理智,却也忍不住心慌。
如此熬了二十多日,四月初十,荣昌礼佛结束,回了镇国公主府。
杜若听闻这个消息,眼神陡然明亮起来。母亲回来了,她算有了主心骨。这样的事,魏珣不在,母亲便是她唯一可以商量的人。
许是因方礼佛归来,杜若又有了身孕,荣昌心静了些,对杜若亦温和许多。
湖心小楼上,荣昌看着杜若踩着楼梯缓步上来,五个月的身子到底有所不便,她递了个眼神给慕姑姑。
慕姑姑额首,躬身至杜若身畔,抬手道,“王妃。”
杜若看着她摆在自己一侧的手腕,心中亦欢喜,只抬手扶上,“谢姑姑。”
“王妃慢些!”慕姑姑和茶茶一左一右扶着她,柔兆亦随在身后。
杜若心中急切,退了侍者,剩得自己与荣昌两人。
“何事急成这般?”荣昌虽还是一贯的冷言,话却多了些,“你如今有了身子,万事莫急。且顾着自己。”
杜若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方将诸事一一道来。
话至最后,到底还是不安,只道,“母亲,若瑾瑜jiāo出兵权,可能消了陛下猜忌之心。”
荣昌原本平静了大半的心,在杜若的话语里再掀起波澜。御座之上的人,到底还是起了这样的念头。
谢颂宁对君不忠,自己奉皇命杀她,并没有什么错。
错在哪呢?
杜广临毒杀皇子?魏珣功盖震主?
可是,杜广临已经死了,亦算伏诛。
荣昌便问,“你欲如何?”
“殿下他不愿jiāo出兵权,我想着不若我先jiāo出暗子营,安了陛下之心,存了时间再慢慢劝殿下。”杜若咬着唇口道,“母亲,您觉得这法子成吗?”
“瑾瑜不愿jiāo出兵权?”荣昌有些诧异,这个侄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并不是贪慕权利之人,更不爱生杀血腥,按理不该执着握着那一半虎符。
“他可说为何不愿意?”
杜若摇头,“殿下只说过两年再还不迟。”
“过两年……”荣昌喃喃道,抬首方见杜若今日只着了淡妆,唇上更是不曾上口脂,无血色的一片,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无力而憔悴。
蓦然的,荣昌止住了话语,抬手触上杜若面颊。
“母亲……”杜若唤道。
荣昌却没有理会她,只慢慢滑向她灰白的唇瓣,轻轻抚摸着。
杜若往后让了让,“母亲,你怎么了?”
魏珣为何不愿jiāo出兵权?荣昌突然便反应了过来。
他要留着那一半的兵权护着她,只要她在一日,他便绝不可能jiāo出兵权。不jiāo出兵权,早晚天家兄弟间,便是同室操戈。
荣昌不曾收回手,目光越过杜若,望向她来时的那道楼梯,转瞬又望向她已经高耸的胎腹。
“母亲!”杜若又唤了一遍,“您可是想到什么法子了?您说,要女儿怎样,都可以。”
荣昌回过神来,放下手,起身道,“我也无法,且待瑾瑜归来,再议吧。今日我累了,你先回去。”
“母亲!”杜若亦随她起身。
“还有何事?”荣昌不想见她,尤其是她无色的唇口。
“女儿想问,若瑾瑜jiāo出兵权,母亲觉得陛下会容我们安生吗?”
荣昌转过身,望着杜若,“天子若不容,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