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个孩子,听闻要给舅父写信,顿时抹了眼泪,眉眼含笑起来。
紫英殿中,魏珣折扇拢在手中,一下下缓缓敲着案几,静静看着殿中十数位西林府军的高级将领,或二三聚拢研究小型沙盘图,或三五悄声低语似辩论又似探讨。
他们本是上月接了命令,回临漳听魏珣指示,虽不知具体何事,但彼此也都猜到几分。毕竟这半年多来,临漳之地与邺都的刺杀,魏珣虽用的都是千机阁的人,但到底动静甚大,他们总也能识出一些。
然今日在此,却亦都知晓,显然已不是为那事作讨论。
大汤山的战事从八月上旬开始,至今已经两月有余,形势并不乐观。大汤山处共九万策英军,占着一线天易守难攻之势,虽死守至今,但总也架不住那五国百万兵甲车轮战术,如今死伤已经超过十中之三。
“那五国若不是彼此还心存芥蒂,直接百万兵甲齐压,光靠策英军,估计早就破开一线天了。”
“一线天被破,邺都便是岌岌可危。殿下,我们可去增援?”
“增援什么?前年是陛下亲自将我们调走的。而殿下让我们原地待命,两月内连着上书三道皆未打动陛下,让其收回成命。”
“就是,陛下亲令我们修养生息,如此前往,难保又说咱们不遵圣令。再说,前几日陛下不还调了宗亲三部中的一部,给大汤山添足了十万将士吗?“
“可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者策英军到底不知一线天关卡,一旦守不住,国之危矣。”
“危一人尔,非大魏也。大魏尚有我们西林府军。”
“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此言差矣,这些时日,百姓不知,你我还不知吗,殿下是如何从邺都回的临漳。陛下都要诓小郡主入宫了,封什么劳舍子公主,谁稀罕……”
“殿下,反正内里已经撕破,临漳与邺都已势同水火,不如……”
“即便如此,也该先定边患,再图之。”
……
大殿中,将军们你来我往,各抒已见。一侧的谋士蔡廷与苏鄂倒是皆为言语。
魏珣一一听过,半晌方以扇尖敲了一记桌面。声不大,但以足以让诸人听到。殿内便瞬间静了下来,皆向他垂首拱手。
魏珣合眼挥了挥扇,诸将领其意,只个个安静地坐下身去。
“天色已晚,各自回营休憩,明日起正常操演,随时候命。”
殿中自有人还想说些什么,看着魏珣似笑非笑的淡然神色,一时便也不再开口。
“蔡廷与苏鄂留下。”魏珣摇着扇子。
人散后,殿中便只剩了这三人。
“将军们成年在外,多的是直白心思,你二位怎么看?”魏珣摇着扇子。
蔡苏二人对视了一眼,苏鄂道,“殿下若要听,自有法子。不过四字而已——”
顿了顿道,“以逸待劳!”
“以逸待劳!”魏珣呢喃着,片刻道,“你且说说。”
苏鄂便继续开口,“策英军六部,三部在陛下手中,即便另外三部皆听他之令,怏怏四十万军队,拼个你死我活,左右还是能守住大汤山的。但是估计彼时策英军也是qiáng弩之末了,届时西林府军大军压向邺都,破开皇城便可不费chuī灰之力。”
“天子誓死守国门,为臣者却举兵而反。”蔡廷问,“若如此,且不论殿下为天下骂,我们又该师出何名?”
苏鄂便垂首低眉,想了想又道,“那或者陛下也不一定成功,陛下败于大汤山一战,殿下便再出西林府军勤王。如此既解了大汤山之围,彼时陛下势弱或者已经……殿下便是名正言顺!”
“只是这法子……”苏鄂望着魏珣,“若是两三月内陛下不敌便也罢了。但若这杖打个三年五载,且需殿下心硬一些,因为持久之战,必累极百姓,如此百姓南下逃亡,难免衣衫褴褛,千里伏尸!”
魏珣听了半晌,道,“你们随本王十数年,又是常伴身侧,当比别人都更明白些。本王,并不爱那个位置。”
“那、一个待字、一副狠心肠便可。”蔡廷道。
魏珣挑眉点了点头,摇着扇子回了琅华殿。
他已经了悟蔡廷的意思。
按苏鄂所列那些情况,皆是按着他君临天下的路线考虑。但自己并无此意,如此便只需等大汤山之战结束。届时无论胜败,策英军都无力再战,故而不管行暗刺还是南北对立,魏泷皆奈何不了自己。
加之六月的那番震慑,便足够让他收敛。
这样一想,魏珣便觉心情的顺畅了许多,回殿的脚步便愈发加快起来。
结果一踏入寝殿,便见得七七躺在他们chuáng榻上,霸着睡着了。而杜若坐在chuáng边,正在给他缝制新年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