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宋倾意唤着这熟悉的名字,回过身坐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脸,惆怅极了,“二十年了……”
阮轻安静地看着她。
“小孩……都足以长成大人了,”宋倾意嘴角勾了勾,却是苦涩一笑,对镜垂泪,哽咽着说,“他们都长大了吧……”
“姐姐的孩儿,钦砚的孩儿,以及……我那孩儿……”
“是的,他们都长大了。”阮轻说着,想到了来时路过的那间屋子发生的情形。
宋倾意拿起一块绣帕,眼泪滴落下来,像是跟阮轻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时常……看着过去,想着我们从前的日子,想象中……我们几人的孩儿,跟我们从前一样,在院子里长大,一起练剑,爬树,爬到皇宫的宫殿上面,看着日出和日落……”
“日出……”宋倾意神情充满向往,“我有多久没看到日出了……”
阮轻垂下眼睑,冷淡地说:“你会看到的,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宋倾意闭上眼,眼泪滑了出来。
“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阮轻重复了一遍,缓缓说,“宋钦砚明日大婚,新娘是南天宗宗主之女,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性格开朗、活泼……”
忽然,她停住了。
宋倾意扭过头看着她,脸色煞白,瞪大了眼,血红的泪滚了出来。
“不……”她嘴唇颤抖,难以相信地说,“不可能……”
阮轻只看着她,那双冷漠而透彻的眼,让宋倾意霎时明白,“唐星遥”不可能骗人的。
“他答应过我的……”宋倾意哭了出声,伏在梳妆台前,身体轻轻地颤抖,“他明明都答应过我的……怎么会这样……”
“答应过你什么?”阮轻看了眼窗上的贴花,台上的红烛,以及整齐地摆放在chuáng上的那套明红的喜服,缓缓地、残忍地说,“他这是第三次成亲了,若我当初没有及时抽身,这一次跟他拜堂的对象,本应该是我。”
“第三次……”宋倾意抬起脸,眼泪滚在绣帕上,将红色的帕子染黑,她身体颤抖着,难以置信地、轻轻地说,“他昨天晚上,什么都没跟我说。”
阮轻同情地看着她,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肯说。
去年那个时候,林琼叶跟她说的话,她句句记在心里头,字字宛如刀割。
她不是林琼叶,她知道下手的轻重和分寸,也不会对别人的人生予以评价。
她想要的,是给惨死的唐星遥,甚至是被囚禁了一辈子的宋倾意,讨回一个公道。
“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宋倾意伏在台前,身体不住地发抖,一只手摸到了一支金簪,忽地用力,猛地往自己脖子前扎过去——
阮轻:“!”
她冲上去,眼疾手快地拦住宋倾意,夺过簪子丢在地上,从侧面抱着她,将她一把推到chuáng上,怒道:“你现在死去,该高兴的人是他!”
宋倾意倒在chuáng上,浑身抽搐,哭的昏天暗地。
陆宴之站在外面,自始至终一字不发,见此情形,暗暗地抽了口气。
阮轻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有话要说?”
将心比心,陆宴之有些不忍,轻轻地说:“六十年前,宋家一双兄妹殉情,在那之前,各大门派间流传着一个说法。”
“当时的万剑宗宗主生性残bào,嗜杀成瘾,于是就有人说,宋宗主造的孽来日会报应到他的子女身上,他的子孙后代们,或是乱.伦,或是弑父弑母,或是手足相残,或是抛妻弃子,整个万剑宗宋家也会因此覆灭,”陆宴之声音低哑,语气平静,“没多久,宋家便有一双兄妹殉情了。”
“……”
“挺好,”阮轻嘴角抽了抽,“因果不虚,报应不慡。”
陆宴之不再说话,进了屋子,兀自走到梳妆台前,伸手摸到了那面镜子。
“我时常……看着过去,想着我们从前的日子,想象中……我们几人的孩儿,跟我们从前一样,在院子里长大,一起练剑,爬树,爬到皇宫的宫殿上面,看着日出和日落……”
阮轻转过身,站在陆宴之身后,看到了镜子中的两人,她呼吸停滞。
第50章救天下人与救一个人,并……
那面镜子,照见的是他们的过去。
阮轻看到了一袭白衣的陆宴之,双眸明亮,灿若星辰,他负手站在桃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舞剑的少女,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那是他的过去,也是阮轻的过去。
镜子不会骗人,纵使她用着唐星遥的身体,她的过去仍是阮轻的过去,那个跌跌撞撞凭着自己的努力、一路走到现在的女孩,那个追逐着白衣少年的身影、信仰和道义从未改变过的女孩,会意气用事,也会为了天下人而坦然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