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贺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可是经过刚才那场变故,我已经大概知道了。危险,就来自坟里的那个人。
“刚才,我差点就死了。”老贺接着说道:“要是你再让谁帮你看这些,那就是把人朝火坑里推。”
坟里的人,其实只是一个概念,没有具体的形象,只能靠感觉去确定他的存在。这个人不可能对谁造成物理伤害,但是,他能让目标的精神出现错乱乃至崩溃。
我感觉,坟里那个人的攻击并不是主动的,否则,我以前遇到那么多次危险,敌人都没有出现老贺这样的情况。这就足以说明,坟里那个人的攻击,只会针对试图窥探他的人。
刚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老贺必死无疑,但那条三腿狐狸,一直都附着在老贺身上,三腿狐狸首当其冲,成了替罪羊。
三腿狐狸已经灰飞烟灭,折磨了老贺半辈子的根源,终于消除了。可是,这并非没有代价,老贺的左眼趋于平常,而且没有三腿狐狸,老贺以后就不可能再替人算命问事。
我很替老贺可惜,这是他吃饭的本事,如今他都这个岁数了,再没了吃饭家伙,以后该怎么混下去?
“我宁愿这样轻轻松松活着,随便做点什么,只要不懒,总能养活自己的。”老贺好像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笑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儿了:“没准,运气好了还能找个媳妇。”
“是挺好的……”我突然就明白了老贺究竟高兴什么,一个人半辈子都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不管这种负担能给他带来功名利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可负担终究是负担,终会有一天,压的人喘不过气。
没有什么比踏踏实实的活着更实在的事情了,可以说,老贺终于解脱了。
我们俩又说了会儿话,老贺想连夜离开。我留他多呆两天,老贺不肯。
“我的电话,你记着
的,没事了,常联系。”我看挽留不住老贺,就拍拍他的肩膀,趁他不注意,在他衣兜里塞了一些钱:“一块儿喝个小酒,吹吹牛聊聊天。”
“还联系什么。”老贺又笑了,可是笑的却有一些苦涩:“我什么本事都没了,再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朋友,图的是交情,不是谁能帮谁的忙。”
我把老贺送走,自己回来收拾了一下。这一次请老贺来,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我知道了那个叫塔儿湖的地方。
让我很遗憾的是,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我的脑子里那座坟意味着什么。老贺的确已经讲明白了,那座坟,事实上很可能就是一段意识信息,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我知道,这段信息,可能是解读不出来的。
跟老贺喝的那半斤酒,酒劲早就过了,我自己又弄了点,慢慢的喝。情况发展到这一步,我不得不重新再审视一个以前就考虑过的问题,我被卷到这个事件里,难道是偶然吗?
在被卷入这个事件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很普通的人,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傲人的资本,起早贪黑的混生活,勉强糊口而已。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线索浮出水面,我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然而,我现在手里掌握的线索,根本就解不开任何答案,反而让谜团越来越大。我相信赵三元和陆放顶都比我知道的多,只不过我没能力硬逼着他们开口。
想了好一会儿,我想起了小毛。从胡杨河故道回来已经有段日子了,我不知道小毛现在的处境如何。我留有小毛的电话,但一直都不想打,因为我感觉我自己挺倒霉的,会给别人带来晦气,而且,小毛为人不错,我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只不过现在,我突然就很想给他打个电话。
我拿出手机,一边喝着
酒,一边拨出了小毛的号码。他的电话没关机,很快就接通了。
听到小毛的声音时,我心里总算是踏实了。我已经猜出来,他是陆放顶的人,因为小毛跟着陆放顶的时间长,帮陆放顶做过不少事,也知道很多隐情,所以,小毛觉得,陆放顶有可能会灭口。不过,电话既然能打通,就说明小毛安然无恙。
我们寒暄了一会儿,我就准备挂电话,这让小毛很意外。
“没什么事吗?”
“没事,真没事。”我推心置腹的对小毛说:“说实话,我一直挺担心你,又怕本来没事,我一打电话却给你找点事,所以……今天喝了点酒,想着上次在胡杨河故道那边的事情,就憋不住了,想打个电话看看,看看你现在是否平安,你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
“你这话,让我暖到心窝子里头去了。”小毛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说:“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的事比我的事多。你也知道,我只是个跑腿打杂的,可能有时候替老板办事了,捎带着了解了一些情况,但绝对不会了解的太多,你有事的话,就说说看,我帮不上大忙,小忙还是会尽力的。”
小毛很实诚,他把话都说到这儿份上了,我要是再推来推去的,就显得有点虚伪。
“那我问你个地方,看你知道不知道。”
“你说。”
“塔儿湖,知道这个地方吗?”
听到我的问题之后,小毛没有马上回话,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也不敢随便乱问。过了能有两分钟,小毛才开口说:“我以前就想过,这个地方,可能你迟早都会知道的。”
“怎么说?”
“塔儿湖,我知道,不仅知道,还去过。”
小毛的预感没错,不管我得知塔儿湖的过程多么复杂,多么离奇,可我还是知道了这个地方。
其实,从小毛接到他老板交待的任
务,把我从虎耳一步一步带到胡杨河故道,再引着我挖出埋在沙漠下的古商队开始,他就有了这个预感。小毛不傻,他能感觉出来,胡杨河故道,车盘古城,还有塔儿湖,这些地方实际上都是在一条线的,如果我锲而不舍的沿着这条线一直寻找追查,那么迟早会查到塔儿湖这里。
“小毛,塔儿湖的事情,能说吗?”我还清楚的记得,小毛受了很不轻的伤,最后算是运气好,从胡杨河故道活着出来了,我想知道塔儿湖的事儿,但我不想让小毛为难,尤其不想让他因为这些而受什么牵连:“我说句实话,这件事,你如果能说就说,不能说,我一句都不多问,彼此的难处,我都知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上次从胡杨河故道回来,老板没有食言,我现在已经不再跟着他做事了。”小毛又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说:“我的伤还没完全好,就想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等痊愈了,我琢磨着开个小饭馆。”
小毛扯了一会儿,然后把话题转到了塔儿湖。
塔儿湖离内地很远,在很早以前,是一个面积很大的自然湖泊。在荒漠戈壁中,有水源就会有绿洲和生命。在唐代,徙水草而居的突厥人就曾经留下过关于这个湖泊的记载。
如果情况正常的话,水草丰美的塔儿湖一定会成为城邦甚至国家的兴起之地,但是,从古至今,塔儿湖周围始终没有常住人群。
因为塔儿湖本身的情况就比较离奇,这个湖泊今年可能有水,以湖泊为中心,形成面积若干的一块绿洲,但是过几年,湖水就干涸了。干涸的状态可能会持续十几二十年,甚至更长。绿洲没有水源,变成死地,即便安家在这儿的人,也要被迫离开。
然而塔儿湖干涸二三十年之后,突然又有了水,有水的状态持续一段时间,就会再
次干涸。就这样反反复复,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这样一个湖泊,是没办法定居的,趁它有水的时候,在这儿安家,刚安定下来,它没水了,之前所费的功夫都得白搭。
小毛是五年前去的塔儿湖,当时是他的老板亲自带的队,队伍人数不少,装备也多。在到达塔儿湖之前,小毛不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地是哪儿,他老板组织队伍行动,有时候是找货,有时候却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儿,在行动之前,老板不会把这次行动的地点和目的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引为心腹的人,也不会吐露只言片语,小毛知道老板的规矩,从来不乱问,不过,他的心比较细,有些时候,可以从队伍出发前所准备的一些物资和装备上判断一二。
那次行动,小毛就觉得,他们是要到有水的地方做事,因为提前准备的装备里,有几套老式的水肺。
一路上,都是老板亲自在指引方向,他说一段,大家走一段,一直到距离塔儿湖只有几公里的地方,队伍里的人都还不知道,这次行动的地点究竟在哪儿。
他们赶到塔儿湖时,塔儿湖有水,但是水很少,只有正常湖泊水量的十分之一左右,而且这些水还是分散的,聚集在湖泊几个地势比较低的地方。
“队伍带了水肺,就说明准备下水,是找东西?还是捞东西?”
“我不知道。”小毛说:“我没骗你,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那次行动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那一次……”
“那一次,怎么了?”
“你还记得当时在胡杨河故道,我跟你说过的话么?我说,给你引路,是我最后一次替老板做事了,等做完以后,我就自由了,但是,我也有可能被老板灭口。”
“是,我记得。”
“我一直感觉会被老板灭口,就是因为那次塔儿湖的经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