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万里金云。
言竣五万岁的寿宴让南天门为妖界大开,也让天、仙、妖三界继仙魔大战之后再次重聚一堂。
这是难能可贵攀附结交的机会,也是不易多得展示自己的时机。
每个人都是盛装出席,一则以示敬意,二则也为自己博个好眼缘。
此时此刻,夏初被迫坐在了梳妆台前,被天帝特意差遣来的四位小仙娥妥妥安排,对着她描眉绾发的梳妆。
她穿惯了素裙,又向来不喜欢佩戴首饰,这五万年来,唯一戴的一样饰物,也就只有脖子上挂着的那条八卦坠。
若是再添上一样,也只得左手尾指上的那枚银戒。
夏初知道今日里三界齐聚,即便不是冲着言竣寿宴盛装,也得为了轩辕的体面,虽是满脸的不耐,也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那个小仙娥摆弄。
直到她脑袋上被-插满了金钗银簪花步摇,一个头两个大,夏初才咬了咬牙抱怨道:“还有完没完了?”
言竣讨厌夏初,天帝和天后也是不喜。
是以,整个天界对于夏初的传闻,自然是迎合着位高权重的这三位意向。
四位小仙娥耳闻她的恶名许久,此刻被她低声斥了一句,吓得直接软腿,就跪了下去。
“十,三,仙子。”
小仙娥深吸了口气,不敢在她面前磕巴,捋了捋口条,才闭了眼一鼓作气的回道,“天帝特意恩赐,送来的这些都是按照上神之女的尊贵身份裁定,也是……”
她说到此处戛然而止,因为下颔被夏初勾起。
夏初瞧着四人都是颤动不止的身子,紧闭的双眼,捏着裙裾的双手,蹙了眉头问道:“我有这么吓人吗?”
另外一位小仙娥深怕受罚,忙不迭的在旁应道:“没,没有。”
夏初听她舌头打结,眼睛只敢眯了条缝视物,叹了口气,无奈道:“行吧,你们赶紧的吧。”
小仙娥们颤颤巍巍的起身,刚刚那位被她擒了下巴的小仙娥,一边继续在她头上插花,一边执着的将此前未说完的话说完:“也是一片好意。”
夏初:“……”
她看着铜镜中满头开屏的自己,心中只认为天帝换了个阳谋,让她不能婉拒的阴了她一次。
“小十三,你好了没?”
敖匡扯着嗓子在殿外问,夏初在‘好个屁’和‘滚’之间正在抉择,被小仙娥一拉束紧的腰封,差点憋死在一口没缓上来的气。
她啧了一声,小仙娥们颤颤巍巍的又要匍匐下跪,夏初咬了咬牙根,不敢在对着外面骂敖匡,怕吓到了她们,尽量柔了声音却咬牙切齿,逐字逐句道:“再!等!等!”
“真是麻烦啊,搞到什么时候。”
敖匡嘟囔着回去前厅复命,诸位师兄早就候了多时,起初听闻师尊准许天帝派来的小仙娥将夏初打扮一番,还生了些许新鲜好奇的心,眼下那点新鲜好奇,也在长时间的等候中逐渐被磨没了耐心。
炅霏上神虽然准许了小仙娥们进入夏初的寝殿,倒也没有非说一定要让她答应梳妆盛装。
他只是准许了这个机会,让夏初自行选择。
但是私心里,他还是希望夏初首次亮相在三界,还是能够风华绝代艳压四方。
时辰将至,鼓乐声鸣,玉门早已打开,宾客纷沓而至。
瑶池仙子以彩霞为霓裳,拉开了歌舞升平的帷幕。
天青水澹,云绵霞红。
百花齐放,灯影阑珊。
尚且还未正式开席,所有人的目光却都焦注在了言竣的身上。
他发束金冠,袭了一身紫色缎袍,暗金滚边,袖口处绣着缂丝花纹,是暗云花样。
领口处镶着一条五爪龙纹,正好缠绕了脖颈立领的一圈。
这彰显身份的一处设计原本俗不可耐,却又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抹掉了艳俗之感,眉间倨傲之色衬的他越发贵气逼人。
引得不少男子自惭形秽,也勾得万千女子娇羞呢喃。
仙子们尚且还顾忌矜持,只敢偷偷打量小声议论,妖界的女子则是肆无顾忌看得明目张胆。
伴随着最后一位炅霏上神的到来,众人将视线暂时转移到了云梯尽头。
清一色的墨灰绡衣,越发衬出了眉心一轮花钿的夏初格外特别。
负责绾发的小仙娥用凤凰流苏绾了一个朝云近香髻,金钗翠翘点缀在上,一步三晃,珠光十色,原本缤纷招摇的头饰,因着她那张脸蛋跟艳美丝毫不沾边的缘故,反倒显出一种清冷的华贵。
她长裙委地,上绣百花暗纹。
一袭繁重华美的镂金烟白纱裙笼在身上,尽显仙家鼎贵之身,颈间的那条琉璃八卦坠也和耳饰相映成辉,衬的锁骨分明,肤若凝脂。
足上一双鎏金鞋用的也是琉璃嵌边,微风从四面拂来,裙裾飞扬,扬起的裙摆就有十三褶,色彩各不相同,由浅入深,光华流动,轻泻于地。
诸位师兄论资排辈缀在炅霏上神身后,夏初却伴在炅霏上神身侧,端的是一副步态雍容,内心实则骂骂咧咧就没消停过。
她既要高贵的目视前方,还得仔细着千万不能踩到裙裾,以免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个四仰八叉。
若说今日的言竣盛誉了三界第一仙君的美名,那么今日的夏初,即便没有艳压群芳,也算为这些年对外传的流言,身体力行的做了一次辟谣。
不说风华绝代,起码也是端庄娴雅如一幅美人画。
在旁人都对她轩然改观之时,唯有梓穆和慕白隔桌遥遥相望,会心一笑,真是难为她了……
言竣的目光也在夏初身上落了一瞬,随即转开,心中嗤了一声:“装模作样。”
他身旁的梦芙也是满面不屑,撇了撇嘴,一并转过了头,恰好就和言竣的目光对上。
这对兄妹因为慕白的事心生嫌隙,互相冷淡了许久,如今难得达成了统一阵线,有了共同不喜的人,触及对方眼中的不悦微微一怔后,反倒有些干戈化玉帛的趋势。
梦芙微微垂下眼眸,若说天宫中唯一让她感受过一丝脉脉温情的,也就只有眼前的言竣。
她虽从未觉得追逐自己喜欢的人有任何过错,却也不得不承认因为此事伤了言竣的心。
而言竣之所以这些年挑了夏初而一直没有去寻慕白的麻烦,也是多少顾及了梦芙的感受,不愿本就紧张的兄妹之情越发恶劣。
“哥,愿你福寿绵延,道业有成。”
多年未曾说话的二人,在梦芙声如蚊蝇祝词中,冰释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