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霜重月华孤

  夏初醒了之后就跟着炅霏上神回了轩辕,倒不是炅霏上神强行带她离开,而是她以为风挽就是那梦中人,再也不能如往常那般相处自如,只想让时间淡化那场梦里的尴尬。

  也许过上个三年五载,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夏初几乎是落荒而逃,风挽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在原地立了很久。

  拂云叟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遥望着那道遁去的流光,在长空中留下一道浅淡的白痕。

  渐渐地,连白痕也消失不复,可他还是立如芝兰玉树,只是不曾笑如朗月入怀。

  夕阳未落,弯月已出。

  天穹卸了溢彩流光的妆容,唯剩眼尾一抹残红还未揩拭,那壮丽的晚霞都是褪尽了的铅华,脂粉涨腻,被黑沉沉的夜色吞没,星辰一泻如水。

  拂云叟默然无语的陪着风挽看了一场日落,自他被风挽点化,初开灵智距今也有五六万年的光景。

  他生于樊山长于樊山,若是加上他灵智未开,尚且还是一棵树身的光年,那当真是记不清的一场岁月。

  这样的日落,已经不知看了多少个年头。

  可今日,他却从风挽的背影中看出了清冷寂寥的孤悲。

  这些年,风挽从未出过樊山。

  拂云叟知道他有伤未愈,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养了五六万年也没能彻底痊愈。

  原本前些日子已经渐有好转,可自从夏初落入樊山,他接连强行破关而出两次,那即将痊愈的伤势不用说也知道,非但前功尽弃,伤势还再次恶化。

  他终究是忍不住近前两步,规劝道:“大人,您伤势未愈,又连着照顾十三仙子多日,还是早些去闭关的好。”

  夜无岸,思无期,遥望的清愁在风挽眉宇间凝结。

  “暂时还闭不了关。”

  拂云叟不由抬头,他本以为风挽是要去闭关,才任由炅霏上神带了夏初离去。

  若是不急于去闭关,那为何……

  “大人,何不多留十三仙子,在住些日子?”

  悠远的寂寥,随着夜风的侵入。浓变淡,温转凉,终不能完美那一抹缠绵的心事。

  不过……

  风挽垂下眼睫,浓长的睫毛覆盖住他如海水般深幽的桃花眼,也遮住了稍纵即逝的一丝忧虑。

  他轻声呢喃:“很快会再见的。”

  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

  同样在仰望这一片星空的夏初,已经在云霭上面色怔怔发了很久的呆。

  尽管吃了曼欲绯蘼的她眼下看起来生龙活虎,可此前跟灵阳和清玥的一番打斗,也是实打实的受了些伤。

  虽然没有大碍,夏初还是借着由头,蹭了炅霏上神的祥云。

  头顶是星辰漫天,偶有微云飞卷如絮,夜风在辽阔的长空流动,轰鸣在她耳畔。

  那天于湖泊底下的记忆,在她飞身迎向曼欲绯蘼,紧紧抓住了那株黑花后戛然而止。

  再睁眼,她就置身于那一场梦境。

  或许,因为那场难以启齿又光怪陆离的梦。

  以至于炅霏上神郑重的问她,吃了曼欲绯蘼后身体可有不适,她也没有太大的震惊,只愣了一愣,踌躇问道:“乱……乱做梦,算不适吗?”

  炅霏上神原本肃着一张脸,被她小心翼翼的语气和踌躇的模样给逗乐,失笑出声:“你梦到了什么,给吓成了这样。”

  夏初:“……唔。”

  她支吾着低眉垂首,连忙转身背对着他否认,“没有。”

  炅霏上神见状,收了戏谑的神色,对着她安抚道:“曼欲绯蘼是欲望之花,无论你梦到什么,那都是它最初形成的执念,你不用放在心上。”

  夏初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可这口气松完了,那梦境里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那两个同样与此道生涩的人,细噬舔触只由着性子,却也越发互不满足。

  他们贴紧着身躯,她看见那男子迷离的凤目,润红的薄唇,那一瞬,夏初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底,有多少贪婪。

  又或者,在那一瞬,她甚至以为眼前的男子,是冬末,是慕白,最后在意乱情迷中才看清,他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疯了,真是疯了……

  她与一个陌生男子唇齿交缠,那人吻得青涩又湿热,细细听,还有舌尖勾缠的声音,暧昧又缱绻。

  她脑海里轮番闪过冬末、慕白和眼前的脸,心中却好像千万朵烟花炸裂而开,红尘浮华,黄粱一梦。

  夏初不愿承认,只能将那意乱神迷与心驰神遥,归为那具身体原本的悸动,才能安抚眼下一经回想,便羞赧了面颊和躁动不安的心。

  即便此刻,炅霏上神言明那梦境与她无关。

  可那气息相融,紧密相贴的深吻,她感同身受……

  夏初当下又支吾着起身,红着脸跳到了敖匡驾驭的祥云上,生怕被炅霏上神看出了端倪。

  敖匡见她主动过来,面上一喜,瞬间又绷紧了不自知弯起的嘴角,对着她佯怒:“总算想起还有师兄这么个人了?”

  夏初原本的愁绪被他这么一岔,反倒淡薄不少,一拳打在他肩上,夸道:“师兄可以啊,连我都以为你往日里是真傻。”

  敖匡:“……”

  他被夏初这一句话堵的几欲岔气,为她担忧了这么多日子,眼下承了她这么一句夸赞,简直比被师尊暴打一顿还要苦不堪言。

  “你这什么表情?”

  夏初见他面色青黄不接,续道,“这次三水城一行,你是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敖匡:“……”

  他只觉心口上又被夏初补了一刀,犹豫了片刻,才踌躇着开口问道,“我以前很傻?”

  夏初一揽他肩膀,一脸嫌他不厚道的表情:“行了,知道你那都是装的。”

  敖匡:“……”

  他就多余问,不但有口难言,还得赔着尴尬的笑了两声。

  敖匡自觉自己尬笑的已经很是难堪,没曾想,夏初接而又对着他问道:“我的小白呢?”

  敖匡面容僵硬,只觉眼前的夏初,还不如昏过去算了……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夏初面色一变,拉了他胳膊一把,语气都嘶哑了起来:“不会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