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在与小女孩儿告别后,穆渊一行人也随之离开了客栈。
“大哥哥,记得我给你的地图来找我哦!”小女孩儿站在客栈门前,向着已经走到巷口的穆渊几人挥手大喊。
闻言,穆渊不禁笑出了声,看了看手中小女孩儿画的那张所谓的地图。
“这纸上只有一些七扭八歪的圈线,没有方向,也根本看不出任何地点的标记,看来,那小妮子果真只是在胡言乱语。”沌生扫了一眼穆渊手里的绵软白纸,在心中落定了对小女娃娃的看法。
“浮云而已,真假与否,皆是无关紧要之事。”穆渊将手中的地图折起放进袖间,清风拂面,卷起因初夏艳阳而生的一抹温热。
“那小女孩一个人住在城里,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白知栀跟在穆渊身后,心中对那九岁娃娃很是担忧。
“不会,有店掌柜庇护,再加上她那般滑头,不会在别人手里吃亏,更何况现在四大宗师将近的风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吞魔域,四大宗系对所在驻地的警戒较比寻常要严谨百倍,没有哪个傻子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无事生非,所以,她不会在城里遇到什么麻烦。”
穆渊为白知栀指了指暗藏在钺坞城中的便衣武士。
闻言,白知栀渐渐放下心中的担忧,凝目看去,虽然钺坞城的大街小巷依旧热闹,但行走在城中街道上的武者确实要比寻常之时少了大半,除去无梦府派出的警卫武士,便极难见到拥有极高修为的武道修者。
穆渊顺着街上的人群缓步走回无梦府中。
砰砰砰......
僻静的院落当中传来一阵缓慢的敲门声。
木门打开,将盘旋在院中的热风一股脑的迎进屋内。
“叔叔准备的如何了?”云匿放下手中青木雕成的手工人偶,顺手推开遮挡着大部分阳光的雕花木窗,偏头问道。
穆渊扫了一眼云匿的房间,张目看去,从左至右遍是那与云匿手中用木料雕琢的手工艺品,看来,他的确很喜欢过这种闲适的平淡生活。
“万事俱备,只等你带我们进入无尽海域。”穆渊说道,拿起身前木架上的一个青竹把件,仔细端详着云匿刻画其上的奇妙纹理。
云匿微微侧目,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情,“有一件事,侄儿要提醒叔叔。”
“但说无妨。”穆渊看向云匿,眼神淡然。
“无尽海域虽是叔叔当年在北铭当中的立府之地,但现如今北铭大洲的灵气之脉与上古时代大不相同,数万年的时光过去,无尽海域变得比万年之前更加凶险、宽阔,海牙因受虚境之息的庇护隐入海域始终未曾现世,便是侄儿,也不敢大言不惭的说能够如履平地一般的从无尽海中全身而退,而今叔叔修为大为减退,此行虽是归家之旅,可其中凶险,却如同叫那襁褓婴孩直入虎穴,有进无出,危在旦夕。”
云匿观察着穆渊的神情,虽然这番话确为实情,但他之所以要将这些凶险一股脑的告知穆渊,所为的,并不是劝解穆渊暂且避开这足以丧命的危险,而是想要借此鉴定穆渊对于破灭邪道,重返上境的决心是否坚定。
毕竟,如今的穆渊已经不是当年令天下望而却步的太乾剑祖,经历了如此之大的落差,云匿无法确信穆渊仍旧会像当年那般无畏无惧。
穆渊凝视着云匿的一双清目,“若是如此,你对我重回海牙又抱有怎样的看法?”
云匿被穆渊的话问的一怔。
他原本以为穆渊会直接表露自己对前往无尽海域的态度,可他却没想到穆渊并没有按照常理出牌,而是面不改色的对自己提出反问,不论是从穆渊的眼神还是表情,云匿皆无法看出穆渊此时心中所想的究竟是怎样的意图。
“侄儿看来,剑祖之归来将会重振天下武道,数千年来天下武修走错了练气之路,因此青皇气脉才日渐衰败,便是白天戚与侄儿联手召唤,也不见青皇气脉再现于世,若有新生青皇武者现身于世,必将复苏那阔别千年的青皇之脉,届时,天下武修亦将重回正途。”
云匿的眼神顿时变得异常火热。
如今世间已知仅存白太戚与云匿两位青皇强者,若是穆渊之崛起能够再度开辟青皇气脉,造就更多的巅峰武者,云匿便不用再受九循墨龙的纠缠,被迫涉足上境的混乱局面。
穆渊眼神深邃,凝目看着闪烁在云匿眉眼之间的种种期待,“既然如此,你我又有何种选择?倘若我因此退缩,你又会对我作何手段?”
穆渊的话好像一盆凉水泼在云匿头上。
闻言,原本希冀着穆渊能令自己安度余生的云开祖师之子表情微变,“若是叔叔不愿一身返险,侄儿也只能顺命依从。”
云匿露出一抹略显生硬的笑容。
尽管云匿嘴上说的这般淡然,但若是穆渊当真退缩,他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暴走发狂,再不顾往年情面,夺去穆渊体内的天道根源。
因为,若是穆渊退去,九循墨龙必然会动用蛮力将云匿与白太戚强行押入中洲助力上境之战,而天道根源则能作为云匿在上古强者云集的中洲之中苟活续命的最大筹码,不会在步入虚境后被青皇古帝第一时间派往前锋舍身赴死。
“我不信。”穆渊冷笑道。
“除非,你与我一同进无尽海域。”
云匿微微一颤。虽然他曾几次前往无尽之海,可却是仅仅止步于前往无尽海的外域,因此并未感受过来自无尽海域当中难以抵挡的无尽威压。
而此次他与穆渊前往无尽海域乃是为了寻找那隐藏在无尽海深处的海牙之巅,前路凶险,便是身为青皇境强者的他都难以估量,唯有曾经在无尽海域当中立府而居的穆渊心知其中凶险......
穆渊缓步走到云匿身前,伸手拍了拍云匿的肩膀,“若是连拥有青皇境的你都不敢走进无尽海域,那你又何来自信确保我能够从无尽之海全身而退?既然你想通过我的青皇之血逃避上境,又怎能不为此付出代价?”
云匿握紧双拳,双目之中透露出极不情愿的神情,“好。”
穆渊淡笑,转身向着屋外走去,“以吞魔域如今天地气脉的样貌,你布置行云之阵需要至少一天有余的时间,从即刻着手,后天,我们清晨准时出发。”
“侄儿明白。”云匿声音渐弱,眼神略有空洞的看着方才穆渊面对自己时所站立之处,“不愧是你”
········
无梦府,穆渊住处。
“云匿已去构建行云大阵的灵纹根基,用不了多时,便能启程前往无尽海域。”穆渊负手站在窗边,凝望着逐渐向南靠拢的一道烈阳,一双青眸辉映出明亮的光芒。
“若能顺利寻到海牙,主人定能破除自身天残体质的壁垒,结合天道根源,再度破入虚境之中。”沌生凝视着穆渊的背影,心中对此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话虽如此,前面的路却是凶险难定。”穆渊眼神凝重。
现如今万古天人已经紧紧盯上拥有双生根源之力的穆渊,而穆渊却对如今邪道所掌握的势力一无所知。
穆渊作为一行人中唯一拥有着能够抗衡邪道之天息的武道修者,倘若万古天人在半途中率先对穆渊发难,他将会在第一时间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哪怕,他的身边有着身怀青皇修为的云匿。
“主人是担心无尽海域之天势太过凶险?”沌生问道。
“只是其一。”穆渊缓缓闭上双眼。
“云匿虽然不是天下无敌,但这天下间,除了主人之徒白太戚之外恐怕无人能与云匿较量,既是如此,主人又何须有无尽海域之外的顾虑?”沌生心中疑惑。
穆渊不语,静静地感受着窗外扑面而来的初夏之风。鸟雀鸣叫,打破了别院中的寂静。
“邪道复苏至今已有数千年之久,你说,为何那群邪魔却是久久未明现于世?”穆渊睁开双眼,心中充满了疑问。
“数千年?邪道竟然复苏了这么长的时间!”沌生一怔,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严峻。
“倘若那重现邪典的幕后之人与初代邪魔的掌控者心念一致,恐怕当邪魔初生的第一时间,他便会趁着天下气脉空虚吞噬整个北铭与三千大陆,又何须遮掩真相,忍气吞声一样的隐世而行?如果此人是另有所图,那么,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将邪道再次释放于天下之间。”
穆渊的眼中满是杀意。
倘若真是他的兄长释放邪道,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兄长不念心欲,专心修剑,也曾舍下一切投入荒芜,只为了抹杀那曾经险些毁灭了一个世代的邪道之魔。
可现如今,那个曾经满面笑意的正道剑客却化身成了令邪道重现于世的乱世罪魁。
如此巨大的差异,穆渊无法接受,更不能找到一个令自己信服的理由。
“或许,他在等待着什么......”沌生皱眉。
“等待?”穆渊心绪极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