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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陆寻,正坐在书桌前,用手划去了挂历上标红的日期——九月八日。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不仅仅因为这一天是我的生日,更是因为这一天是阿答的忌日。

  盯着挂历,思绪又回到了九年前。“崽,你在小姨家住三个月,三个月后,阿答就回来了。”

  看着远去的阿答,我一路小跑地追出了村子,喊道:“阿答,你去做什么?”

  “去成佛!”

  年仅十四岁的我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当我再见到阿答的时候,阿答已经没有了双手双脚。

  失去了手脚的阿答坐在八台大轿上,小姨和村里的人都在村口迎接阿答。

  他们统一地喊着:“恭贺陆举人回乡!”

  我很奇怪,为什么阿答出门一趟,大家都对阿答改了称呼,就连平日里叫阿答二狗子的三爷爷,都改口叫阿答举人老爷了。

  阿答不是去成佛的吗?怎么成了举人?再说了,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参加的应该是中考和高考,阿答怎么可能成为举人?

  正在我疑惑地时候,喇叭声,唢呐声,鞭炮声齐鸣,比过年都要热闹。阿答抬起断手回礼,答谢陆家村乡亲的祝贺。

  在祝贺声中,回到了家,我才正式和阿答见面。

  阿答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四十来岁消瘦的男子,他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眼睛总是提溜地打转。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胆怯地躲在阿答地身后。平时的我胆子很大,今天打瘸东家的狗,明天偷西家的鸡,村里的混账孩子王就是我,大家都叫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可是,我没来由地害怕眼前这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

  阿答的断臂压在我的肩头,我抬头看向了阿答,他脸上的喜悦消失了,只有墨水一样的凝重。

  “陈兄,这就是小儿,陆寻。”

  山羊胡子走到了我的面前,抚摸着我的脑袋,他笑呵呵地道:“你在怕我!”

  我更加害怕地躲到了阿答的身后。

  山羊胡子还在笑,他的笑声很渗人,就像是小姨常说的夜枭的声音。

  “是个感知敏锐的小家伙,我叫陈广元,因为考中了进士,你也可以叫我陈进士。不过你阿答,希望你叫我师傅。”

  阿答没有说话,他的脸还是像染了墨水,不过眼睛却闪闪发亮,就像是陈广元说的那样,希望我叫师傅。

  “进士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山羊胡子又在笑,这次他的笑声不像夜枭,像是一只温柔的小猫咪。“陆老弟,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啊!贪得无厌啊!”

  阿答的断手在我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三下,像是认可了我的做法。

  “村里的混世魔王,本想着殿试之后,就回家好好教教这小子,可惜啊!我没时间了,陈兄,崽就交给你了。”

  山羊胡子走了,他说明天会来接我。

  看着阿答的断臂残腿,我本能的想哭,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阿答不想看见我哭。

  “阿答,疼吗?”

  阿答没有回答,我就坐在阿答的身边,听着阿答说他的故事。

  阿答说了足足一夜,最后走了。我没有哭,阿答不希望看见我哭。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山羊胡子来了,他好像早就料到了阿答会走,甚至还带来了一口上好的棺材。

  肩膀又被重重地拍了三下,从思念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拍我肩膀的是师傅,我赶紧站了起来,让师傅坐下。

  “又在想你的阿答了!”

  “我不敢忘,阿答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在脑海里,那些害我阿答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师傅还想和以前一样摸我的头,只是我远比九年前高出了许多,他又坐着,手够不着我的头。我蹲下了身子,像以前一样。

  只是他和以前相比,更老了,眼中的精光也消失了。再也没有了往日千门进士的风采,只是一个迟暮的老人。

  千门,顾名思义,全是老千的门派。

  并不是所有的老千都能自称千门中人,想入千门有两个办法,一就是师承,二是千门乡试。

  只有通过了千门乡试的考核,才能算是千门中人。才有资格去参加千门会试,去争夺千门最高的荣耀——千佛。

  千门流传着这一样一句话,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皇上四流官,五流阁老六宰相,七进八举九解元。

  阿答当初就考中了举人,是千门九大最顶尖高手之一。

  而师傅陈广元则是排名第七的进士。

  师傅看着墙上的挂历,喃喃自语道:“九月八号了,距离十年一次的会试,只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

  “小寻啊!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参加比赛?”

  “自然是师傅的徒弟了!”

  师傅摇头道:“你也是你阿答的崽啊!”

  “代表师傅出战,和代表阿答出战,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

  “千门四系,物,技,心,御。你阿答是心字流,师承是最古老的心字流,你代表你阿答出战,可以不用参加会试,直接进入殿试。”

  师傅继续道:“如果你代表我出战,我虽然也是心字流,中了进士,但是师承远远比不上你阿答的尊贵,所以你需要参加会试,通过会试的选拔才能参加殿试。”

  我大概明白了师傅的是意思,如果代替阿答出战,我就不用那么辛苦,同时也会少了很多的交手经验。

  “师傅,我要代表你和阿答出战,从会试的海选开始。”

  师傅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纸,右手拿着笔,道:“我希望你代表的是你自己,一个全新的流派。”

  “全新的流派?可是你是我的师傅啊!我怎么能这么做?这是欺师灭祖的行为。”

  “从这一刻开始,你被我逐出师门了,以后我便不再是你的师傅。”

  “小寻,在九年前,你的阿答差一点开创了心字流的巅峰,可是他没能成功的攀登上去,他把这个希望交给了你,你是他的崽,你一定能完成他的遗愿。”

  师傅走了,我拿起书桌上的纸,纸上写着三个字——因果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