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段衡。
穆执毫不意外,与段衡对视片刻,笑道:“水给您放在门口了。”
段衡将视线缓缓下移,又扫向穆执。
两人个头差不多,穆执一头板寸,穿着随意,笑容里有隐约的志得意满,很刺眼。
段衡眼眸微眯,在穆执转身欲走时喊住他,“穆先生。”
明明两个人并不认识,却都知道对方的身份。
段衡想到昨晚时光误发给他的信息,面上闪过一丝不快,“穆先生,时光和你不是一类人。”
穆执饶有兴致地回过头,“哦?”
“她是个好女孩。”
“所以呢?”穆执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她?”
段衡并未回答,但潜台词就是如此。
男人间的对峙有时候并不需要挑明。
穆执却没有被段衡的否定劝退。
这类人他过去见得多了,每个人都告诉他不可能,都在定义他,给他贴异想天开的标签,但事实证明,他们都看走了眼。
这个世界,还是凭实力说话的。
虽然他现在并没有靠实力吃饭。
况且,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直面感情,哪里会这么容易因为段衡几句讽刺就败下阵来。
穆执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看向段衡的目光纯良温和,说话的内容却很刺耳,“要像你一样,给她挖个坑,看她跳进去,才配得上她吗?”
段衡瞬间变了脸色。
周遭气温仿佛陡然下降,段衡下颚紧绷,半晌没说出话来。
气氛霎时剑拔弩张。
穆执见好就收,并未再出言刺激段衡,略一点头,便准备先行离开。
室外的风却陡然大了起来,呼啸着扑进楼道,卷起几片树叶。
随之响起的,是段衡冷漠的嗓音。
“就算你连累时光,也无所谓吗?”
穆执顿住脚步。
段衡站在门边,瞬也不瞬地凝视穆执的背影,“就算你连累时光像她妈妈一样,也无所谓吗?”
现在早就不是封建社会,愚昧迷信的说法他向来不信,所以在昨天陈驰把调查信息发给他的时候,他也只是扫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穆执早年与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苦。
而母子二人当初之所以被其生父抛弃,正是因为穆执本命过硬,亦不旺财,其生父是生意人,平日里总是求神拜佛,听信算命的胡言乱语,加上本就另结新欢,便狠心将糟糠之妻抛弃。
离婚后,穆妈妈带着穆执回到父母身边,没想到父母得了病,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为了生存,穆妈妈前往江城摆摊,由于忧思过重,没几年也病死他乡。
之后穆执被时家帮衬着念书,初中住校、高中出国,已经躲得远远的了,时母却还是因为白血病病故。
一连串的遭遇,让穆执自己都开始怀疑命格这一说。
段衡原本不齿挖人痛处,但他知道,这是穆执的软肋,可以一招制敌。
没有人愿意让爱人遭受苦难,尤其这份苦难,还是自己带来的。
穆执的身形有片刻僵硬,许久,他才微微侧过身。
“商人,做事效率果然很高。”
看了段衡几秒,他甚至还笑了一下,“只可惜,你的调查并不全面。”
否则,他应该不会如此坦然地站在他面前。
穆执说完便走。
段衡站在原处,捉摸不透穆执的意味深长。
这一耽误,就到了吃饭的点,穆执赶回百事通,也顾不上店里客人络绎不绝,随口说了句「自助购物」,就跑上楼张罗起午饭来。
紧赶慢赶,总算在时光中午下班时做好了两菜一汤。
时光向来不挑食,现在有了恋爱滤镜,更是觉得穆执的手艺堪比星级大厨。
餐桌上,她胃口大开,吃了整整一晚白米饭,几乎要把穆执夸到天上。
只是在谈到何笑宇时,她难免叹息。
“如果他没有生病,现在应该和宁萌好好地谈着恋爱呢吧。”
穆执夹菜的动作一僵,“也许吧。”
“只可惜永远没有如果。”
“呃……”
“哎,他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得这种病呢?”
时光真情实感地替何笑宇感到可惜,穆执抬眸,视线中她惋惜地摇着头,想了一会,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希望我们不要生病,就这么普普通通、快快乐乐的,就很好了。”
她唇角扬起,笑容治愈,“对吧?”
穆执喉头倏然涌起一股酸涩,他怔忡片刻,犹豫地伸手揉上她的发顶,“对。”
他的愿望一直都不过分。
他只想他在乎的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好了。
“不过先说好,如果我生病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想到何笑宇的伟大举动,时光并不赞同,“我要你陪着我,一直走到最后,你别想撇下我去和其他女人寻找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