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回答,温鸣玉轻轻地叹了口气,却道:“你应该怪我的。”
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盛欢蓦地抬头,满心不解地望着他。温鸣玉迎上他的目光,认真地说:“这次的确是我让你受了委屈。”
他嗓音低沉,语调因那点天生的沙哑而变得更加柔和,盛欢听到这句话,就像被一根柔软的羽毛深深刺进了心底最敏感脆弱的地方,无数乱七八糟的情绪一齐从那里蜂拥而出,让他彻底陷入了混乱。
盛欢居然产生了一点想要顶撞温鸣玉的欲`望,想让对方不要再管他,反正他们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但是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盛欢竭力放缓自己凌乱的呼吸,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我没有……”
他脸色苍白,声音沙哑得厉害,让这句否认显得毫无说服力。温鸣玉了然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等到盛欢渐渐平复了情绪,才道:“那天既然有人替你解围,你只需要道一句歉,没有谁敢再来追究,为什么要做出那样极端的事。”
盛欢道:“我不想劳烦您。”
由于他情绪尚未完全平复,这句话听起来十分冷硬。甚至有些凶巴巴的,温鸣玉倒半分也不介怀,漫不经心地开口:“为什么不愿劳烦我?是我亏欠你在先,合该让我替你解决麻烦。”
盛欢曾以为对方是完全不想理会他的,可完全没料到温鸣玉今天会说出这样一段话来,让他的思绪又有些混乱了,不过这既然是他们最后一次jiāo谈,盛欢也就抛下了许多顾忌,鼓起勇气问道:“您……不是很讨厌我吗?”
“我确实不喜欢你。”温鸣玉打量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要说讨厌倒也过了,若你不是我的儿子,我或许会更喜欢你一点。”
这句发言颇为震撼,让盛欢一时怔住了,他没有料到温鸣玉会主动承认他们的关系,更没想到对方竟会这样评价自己,他已完全顾不上前面的那句“不喜欢”,仅是温鸣玉所说的“不讨厌”,已十分让他欢欣了。
他仍在想着对方刚才那句话,汽车却在此时停了下来,司机的声音道:“三爷,我们到了。”
司机从另一边绕过来,替他将车门打开。凛冽的寒风瞬间灌进了车厢,连带着盛欢心里那点短暂的快乐也同时熄灭了。他刚要提着箱子出去,身上却蓦地一暖,那个人的气息再度温热的拥上来,牢牢包裹了他,
盛欢惊讶地回过头,发现温鸣玉懒洋洋地靠了回去,对他道:“以后要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可以来找我。”
听他的语气,竟像是笃定他们会再见一般。盛欢抓着那件犹带着对方体温的大氅,迟疑半晌,只挤出几个字:“温先生,再见。”
温鸣玉又笑了起来,回答他:“再见。”
一滴冰凉的水珠坠在盛欢脸侧,随即是第二颗,很快它们就细密地朦胧了他眼前的世界,这场雨终究下起来了。
第十六章
自从第一场雨下起来之后,燕南就进入了漫长而cháo湿的雨季。盛欢走出芳琼楼时,外面正飘着牛毛一般的细雨,柔静无声地冲淡了冬寒,风刮在脸上,虽是沁着凉意,但已没有了锋芒,很有一番温婉的意味。
酒楼外站着不少躲雨的行人,盛欢正在整理他的雨衣,忽然听见一道声音说:“昨天的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新闻,说是昨夜贞祁有地方起了一场大火,将半条街都烧得gāngān净净,死了好多人,真是吓人的很。”另一人听罢,压低着嗓门,鬼鬼祟祟地回答他:“烧死的?那都是警署放出来安抚老百姓的假话!你可知道,被烧死的人里有谁?”
先前说话的道:“谁?”他的同伴昂起脖子,朝四周环顾一圈,才附在对方耳边告知:“huáng廷芝!”
盛欢离他们很近,因此也把这三个字收入了耳中。这个名字他倒是耳闻过的,若说温鸣玉掌握着燕南半边江山,那huáng廷芝则是另外半边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人虽出生在燕城,但在十几年前已将全部势力迁往了贞祁,没有再踏入燕城一步。有传言说他是落败在温鸣玉手下才会迁居,所以这些年来,两边时常针锋相对,发生过不少血腥的摩擦事件。
这些流言盛欢向来是不太在意的,他拉起了帽子,刚要走进雨里,又听那闲谈的人道:“都说这场火灾是温家的手笔,火烧起来之前,那里曾发生过械斗。大半夜的,枪声响了好多下,就连几条街之外的人都听见了。”他的同伴似是有些怀疑,问他:“你怎又知道的这样清楚?”那人答道:“我有一位远方表亲恰好住在附近,今天打电话过来,就说起了这件事,是他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