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不是三哥管教出来的人。”女子笑了笑,倒像是已经洞悉了盛欢的来历似的:“让下人把行李放到我房里,你带我去见一见三哥吧。”
温老先生共有五个子女,老大横死,老二夭折,老四死在了亲兄弟手里,仅剩下了温鸣玉与温佩玲两人。不过这五小姐惯来不太恋家,她常年在云港居住,只在年关才会返回燕城,与兄长自然也亲近不到哪里去。
只是这疏远并不代表他们的关系有多么的坏,却是两兄妹之间的默契。温佩玲深知她的哥哥从小就有一颗捂不热的心,自己天天在他面前打转,反而会招来厌烦,便自发地迁居去往另一个城市。她在云港成日花天酒地,男性朋友多不胜数,背后又有兄长的权势撑腰,自然便乐不思蜀,半分也不愿回到家乡。
温佩玲看见长兄的时候,对方正在会客室与两名下属jiāo谈。大概是过年的缘故,温鸣玉难得喝了些酒,没有骨头一般靠在沙发里,拈着一枚空盏慢悠悠地把玩。这在常人身上显得十分懒散的姿态,由温鸣玉做来却有一种殊异的风流,使温佩玲不禁生出了久违的慨叹:这样好看的男人,可惜是她的亲哥哥。
发现走进来的温佩玲,温鸣玉仿佛分毫不感到讶异,只微微的笑了。笑容既不亲昵,也不热络,可“身经百战”的温佩玲被那双深邃的凤目一瞥,心顿时砰砰乱跳起来,双颊也少女般泛起红晕,小声嗔道:“三哥,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
温鸣玉笑道:“我该不该把这一句话当做是夸赞呢。”他挥了挥手,身后两名男子便向他鞠躬行礼,转身一同离去了。
这许多年过去,温佩玲依旧有些害怕与这位兄长独处。她款款入座,从温鸣玉手里接过一杯茶,玩笑似的道:“怎敢劳动您大驾,这样久没见,该是我向三哥奉茶才对。”
在这主与客一样的气氛里,温鸣玉作为长辈,还是简略地询问了几句小妹的生活近况。温佩玲不敢在三哥面前大谈自己的风流韵事,但除了这些事,她也无话可讲,于是主动扭转话题:“咏棠不在吗?”
提及咏棠,温鸣玉的笑容终于略微真切了一些,答道:“他闹了我一个早上,现在估计在院子里,说是要去堆雪人。”
对于这名侄子,温佩玲其实有着与许瀚成一样的忧虑,兄长是那样厉害的一个人,教出的孩子却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而温鸣玉自身也毫无娶妻的打算,那父辈与他耗费心力打下的江山,究竟要由谁来继承呢?
想到这里,她脑中忽然闪过一张面孔,脱口道:“三哥,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一名少年……”
她尚未说完,却见温鸣玉突然起身,往门外走了出去。
其实盛欢并不是想要偷听,他一个人在东苑里踌躇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来向温鸣玉问安。不料方才一从窗外听见对方的声音,他脑中便噼里啪啦地炸起了鞭pào,完全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自从发生了那一件事,他便再也没有接触过温鸣玉。只要一看见对方的面容,盛欢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个夜晚。起初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羞愧,可在做了一场诡异的绮梦后,盛欢才发现事实远非那样简单。
梦醒之后,盛欢六神无主地换去了汗湿的睡衣,又偷偷将它烧得一gān二净,睁着眼睛度过了下半夜。这个梦太可怕、又太美丽了,就像是藏在鲜花下的斑斓毒蛇。他试图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偶然的、荒诞而不合逻辑的噩梦而已。
然而到了第二天晚上,盛欢一合眼,梦境的画面再度清晰地浮现。他犹如一只踏进了流沙的动物,抗拒得越厉害,沦陷的也越快。即便意识清醒又恐惧,身体却被欢愉束缚,待他再一次弄脏了自己的衣物,盛欢终于意识到,那不是梦,而是他的妄想。
如若说从前他对温鸣玉的向往仅是出自好奇,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则如滴进水中的颜料,将他纯粹的好奇心彻底染浊,若可以呈在人前,必定是十分污秽的。
此刻他们两相对视,一个是真从容,一个却是假装淡定,半晌互相都没有言语。最终是温鸣玉打破沉默:“你好像很喜欢做一只老鼠。”
天放晴了,薄薄的阳光越过房檐,照在温鸣玉面上,将他映得像尊通透的玉像。在盛欢的眼里,这个人身上仿佛总是这样带着光,宛如一轮明月,偶然朝他躲藏的角落投she了一缕清辉,驱走了束缚他已久的黑暗。
而他非但没有知恩图报,反倒违背伦理,对这轮月亮生出了亵渎的欲`望,简直不堪得令他无地自容。
盛欢深深地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