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摔开盛欢,嘶声竭力地吼道:“温咏棠呢!”青年又在仓房里转了一个圈,抓起盛欢,藉着一点微弱的光,盛欢看见他的眼白上爬满血丝,神情宛如一个疯子:“温咏棠去哪里了!”
与此同时,丰松山下,一辆汽车从空旷的马路飞驰而过,拐过山道尽头,再汇入城门大道时,已有数辆车静静地停在前方,似在等待它的到来。两方相遇,那辆汽车猛地刹住,轮胎溅起大片泥水,车门很快也打开了。
一名高大的黑衣人冒着大雨下车,叫道:“三爷!”
前方的另一辆车上下来数人,几个撑伞,剩下的把车门拉开,温鸣玉迈下了车,听见对方兴奋地压着声音禀报:“三爷,我们把少爷带回来了,他就在车里!”
温鸣玉神色一动,登时大步往停在那里的汽车走去。他步伐飞快,引得打伞的那几人乱了阵脚,顷刻之间,温鸣玉已被淋得湿透了,却浑不在意,径自把车门拉开,坐了进去。
咏棠就缩在后座里,身上裹着一层毯子,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不知是不是昏过去了。温鸣玉刚靠过去,咏棠立即睁开眼睛,看到他的同一时间,人已扑了过来,一头撞进温鸣玉怀里,嚎啕着唤道:“叔叔!”
他哭得身体簌簌发抖,手指紧紧抓住温鸣玉的衣襟,样子委屈极了。温鸣玉喉头一哽,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了,只能沉默着,一遍一遍抚摸咏棠的脑袋。
正在这时,司机忽然开口:“三爷,我们去救少爷的路上,遇到了一些意外。”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温鸣玉的心突兀地一跳,像是预兆到什么似的。他拍了拍咏棠,沉声问:“什么意外?”
司机道:“照理说,您支使huáng绍桐的手下袭击huáng绍桐,引去他的注意,应只有一处地方有枪声才是。”他顿了顿,皱起眉头:“可我们还没有闯进小公馆,却发现有两处枪响。而且、而且少爷是自己逃出来的!”
“我们刚打死守门的几个人,就遇到了少爷,他只有一个人,就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司机挠着头发,一脸不解:“我们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就特地禀告您一句。”
听到他的描述,温鸣玉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除去他派去营救咏棠的那些人外,还有另一伙人躲在小公馆里,正是他们救出了咏棠。
他一时亦猜不出那伙人的身份,刚要叫起咏棠来问一问,却发现对方已伏在他怀里昏迷过去,半点声息也没有了。
温鸣玉不忍在此时叫醒对方,他没有再停留,让司机直接将汽车开回珑园。不料刚进城门,司机忽然低骂一声,减缓了速度,怒道:“不要命的东西!”
雪亮的车灯照亮了漆黑的街道,温鸣玉应声抬起头,发现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道小小的黑影正跪在街道正中,两眼望着他们的方向。
这场景似曾相识,不待那司机出声,温鸣玉已抢先下了令:“停车!”
姜黎眼睛被车灯刺得睁也睁不开,他抬起手臂,挡住前方的光线。不多时,他听见刹车的声音,还有脚步踏在泥水里的细响。车灯霍地熄灭了,他的前方霎时只余下路灯的微光,薄薄地。纤细地照亮了姜黎身前的那一方土地。
几名男子举着伞,把一名穿黑色西服,披着大衣的青年围在中间,慢慢走到他面前。姜黎被人指示着来到这里,不须细看,就已猜到那青年的身份。他怕得不停打抖,用膝盖行了几步路,挪到青年身前,对他磕了几个头,哭道:“温先生,我是盛欢的朋友,求求您。求求您救盛欢一命吧。”
隔着响亮的雨声,姜黎听见了一道沙哑低柔的嗓音响起:“说清楚。”
“小盛在几天前被人绑走了!”他忍不住抬起头,眼泪混合着雨水从眼眶摔落下去:“我等了他好几天,他都没有回来,温先生,只有您可以帮他了!”
一道凄厉的电光闪过,在轰鸣的雷声里,姜黎看清了温鸣玉的脸。那是一张jīng致苍白的面孔,眼睛比雨夜里的天幕更加漆黑,里面映着雨水的光,正冷冷地、凛冽地望向了他。
第二十四章
huáng绍桐侧躺在软枕中,半闭着眼睛,只管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外面的拍门声已响了许久,他像是分毫没有听见一般,许久后,门外的人终于忍不住叫嚷起来,喊道:“大少爷,我有要紧事禀报,您要是再不开门,就恕我自个儿进来了。”
站在chuáng边替他烧烟的护卫动作一顿,停下来看着huáng绍桐,压低声音道:“大少爷……”
“行了行了,一个两个的,就会扰人清净。”huáng绍桐撑着身子坐起,灯光立时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张白惨惨的面孔,两点眼睛里布满血丝,那样子仿若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他让人打开了门,外面仍下着瓢泼大雨,一名浑身湿透的高个子大汉几步走了进来,连脸上的水都顾不上擦拭一把,直接说道:“大少爷,城里来了许多兵士。正在往咱们这里赶。趁他们还没有到,您抓紧时间离开吧,再待下去,恐怕就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