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女人看起来很年轻,眼尾眉梢都透着稚嫩,估摸也就二十出头,应该比曲照要小。她不自然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我是林鹿溪……”
看来不是好大姐,是小妹妹。曲照心下暗想,那更得注意方式方法,她在心里提醒自己要把握好度。
“林空鹿饮溪?”曲照微笑,“真是好意境。”
“不……不是……是我妈妈姓鹿……我五行缺水……所以……所以叫了这个名字……”
看得出,她有些不自信,畏畏缩缩的。曲照惊奇于这个女孩子竟然对一个陌生人推诚布公,其实她完全可以顺着话打发说是,不是吗?
看来是个老实孩子,那帮傅宗羡挡这个桃花是对的。
因为傅宗羡这种,她还是不沾的好。
“噢……”稍作思考,曲照笑容依旧,“那,也挺好。”
“对了,我一个人,可以和你们拼个桌坐这里吗?”停止客套的jiāo流,她直奔主题。
傅宗羡先开口:“我无所谓。”
嗯,一唱一和配合得还不错。
林鹿溪明显很局促,但还是礼貌地抬手请她入座:“那你坐……”
“我就坐他旁边。”曲照伸手将傅宗羡往里推了推,细腿一迈,坐到他身侧。
林鹿溪显然没料到,僵了僵,缓缓,也尴尬地坐了下来。
这下子不等曲照开口,傅宗羡自己表演了起来。清凉的声音在曲照的耳边响起,醇厚又低沉:“鹿溪你应该知道她的。”
他看一眼曲照,一脸淡定,问:“上回的热搜,你看了吗?”
林鹿溪蓦然看着他。
傅宗羡耐心帮她回忆:“神秘女子。”
林鹿溪几乎是脱口而出问他:“所以你们的事情……”
“是真的。”曲照往炉里再丢把柴,让火烧得更旺,“真得不能再真。”
傅宗羡镇定自若,正往杯里倒红酒。
曲照随即拿起那杯酒,刚送到唇边,不知怎的有些反胃,又放下了,换成傅宗羡的水喝了口,她开始诋毁傅宗羡:“你还不知道,他吧,很不让人省心的。网上传的都没错,我确实和他在一起,不过……我也只是他众多相好中的一个而已……”
她说着微掩面,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下来:“都说男人只有挂在墙上的时候,才是最安分的时候……可怜我……为他打掉了三个孩子……”
傅宗羡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他扭头看向身侧胡说八道却连脸都不红一下的女人,有那么一瞬,仿佛看到了曾经那颗对他死缠烂打的“苍耳子”。
“你先消化一下。”曲照拍了拍林鹿溪的手背,随后起身,“我去趟洗手间,回来再跟你探讨他是如何对我始乱终弃的。”
望着那抹玲珑有致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傅宗羡嘴角抽了抽。
站在洗手间里,曲照长长舒了口气,回忆起方才自然的表现,她比较满意,可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打了个冷颤。
等下傅宗羡发现她不见了,肯定要杀了她。
她忍住不去想那个画面,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沈舟渡还在等她。
抽了些纸把脸上的妆擦了擦,实在蹭不掉,也就作罢了,她猫着身子从洗手间的门口探出个头。
餐厅每两排座位就有屏风隔断,傅宗羡那边根本看不到这里。借着死角,她一路鬼鬼祟祟跑到露台,从露台一侧的楼梯下去了。
打了个车,她以最快速度赶到茹清舒说的医院。
见到茹清舒,相顾竟无言。
只是一段时间未见,曲照觉得,这个女人仿佛老了不少。
迈步走来拉着曲照的手,茹清舒的眼泪如同珍珠簌簌直落,无声地带着曲照朝一个方向走去。
曲照在护士的指导下洗手、戴口罩、戴帽子、穿隔离衣、套鞋套,最后又洗了一次手。终于,走进了那扇门。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进重症监护室。
看着病chuáng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她的鼻子没忍住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口罩里,慢慢浸湿,湿冷湿冷的,有些刺痛。
她在他的身旁坐下。
沈舟渡是清醒的,看到来人,双眸清晰可见地浮上一层雾。曲照看到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的嘴唇嚅动着,半天,都没发出声音。
曲照忍泪,将手递给他。
那只手使尽全部力气覆上她的掌心,在上面移动着。
一笔、一划,每一下都那么艰难——
我喜欢你。
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很后悔,没能亲口告诉你。
不要难过,我不想你因为我而难过。
还有,我想看你笑的样子。
……
曲照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紧紧回握那只手,她点头,微笑。她知道,此刻口罩下的那个笑,一定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