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羡喉咙发涩。他能清楚从她黯淡的眼睛里看到倒映在里面的他的脸,神情越来越僵,脸色越来越白。他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胸口那无法忽视的刺痛上,然全无他法,只能任凭那刺痛扩散至四肢百骸,就连指尖都一阵一阵,痛感明显。
曲照的声音还在继续:“其实你教会了我一件事——不要做没有把握的事。我们的开始便是我的错,我一腔孤勇,不自量力。还好,这个教训足以让我刻骨铭心。今后,所有未知的事情,我都会三思而行。比如我和你,三思之后,我觉得没有可能。”
“别……”傅宗羡眼睛红了,他急切地伸出手,覆上曲照的脸,一寸寸抚摸着她的脸颊、额角……心底疼痛翻涌。
曲照看着他,淡淡地说:“也许是因为我之前的日子过得太顺遂,所以上天要考验我。我就把这当作是人生道路上的挫折和坎坷,这样想想,也就没什么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傅宗羡的脑袋撕得粉碎,他呼吸沉重:“可我不想做你的挫折和坎坷。”他一字一句,声音像是从喉咙口bī出来的。
他要做她的归属,他要一个和她的美好结局。
“可你已经是了,不是吗?”过去他羞rǔ、折磨她的哪个画面不是历历在目?
“拜托……”傅宗羡声音颤抖,“再给我一次机会……”他真的不想就这么失去她……
曲照垂眸,不再看他。
傅宗羡真是庆幸自己没有脑子一热把另一件更致命的事也坦白jiāo代了。
只是卓一笑这一件,曲照就这样了,他难以想象她知道曲明妍的事后会怎样……
“那卓一笑呢?”曲照突然没头没尾问了这么一句。
他不是很爱卓一笑?
“什么意思?”傅宗羡没听明白。
“你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不就是因为痛失所爱?”
傅宗羡终于反应过来。“我对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你知道我们分手了。”
曲照一语不发,静静等待下文。
傅宗羡原原本本道:“我和她是订过婚不错,这段关系甚至没有波澜地持续了四年,但这都是父辈定下的亲事。我也曾一度以为一切就这样了,我和她会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可我的内心始终难以平静,心底总有个声音在问自己‘真的就这样了吗’,因为无论怎么说服自己,无可否认一笑都像是我的妹妹,那种感情是没有办法上升到男女之间的。所以最终,我们和平分手了。”
“你不爱她。”曲照想,这都没有必要成为一个问题,所以用了陈述的语气。
“嗯。”
“可她那么爱你。”曲照说。
她接触过卓一笑一段日子的,清楚明白卓一笑对傅宗羡的执念丝毫不比她浅。
原来如此。
难怪她始终想不明白,他那样折磨她,该是很爱卓一笑的。可很爱怎会分手?还害卓一笑因此患上抑郁症……
她突然就觉得可悲的不仅仅只是她一个,卓一笑也挺可悲的。
他明明因为卓一笑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此刻却口口声声,如此坦然地告诉她,他不爱卓一笑?
是不是有些讽刺?
傅宗羡忽然摇了摇头,说:“曲照,你不能这样。”
她不能就这么武断、决然地将他们之间画上句号。
对他的这句话,曲照感到意外又可笑,她皱眉:“这句话应该说给你自己听吧。”
傅宗羡被噎得说不出话。
过了很久,他才压着嗓音说:“一个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到那时,你还是坚决地要离开我,我放了你。”声音有多沉重,他此刻的心情就有多沉重。
她爱他,他绝对肯定。这点她无论如何骗不了他。不过是需要时间缓冲,他明白她此刻内心的巨大冲击。换作是他,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承受这么长时间的羞rǔ与折磨,那一时必定也是难以释怀的。
他需要时间。
曲阳和傅礼荣没有关系,这就是上天在帮他,他只要瞒住傅礼荣和曲明妍的事,让这件事像那份被扔进垃圾桶的DNA比对报告一样,永远成为秘密,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曲照不说话。
他的呼吸都沉重了,声音越发低沉嘶哑,再次妥协:“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总行吧?”
曲照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看到傅宗羡这个样子。
她不得不感叹人生,感叹老天真是写得一手好戏剧性的剧本。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果真是真理。
她吸了口气,回他:“好,一个星期。”
一年多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个星期。
傅宗羡松了口气,眼角眉梢都浮上明显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