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师徒几人只听得隐隐有歌声从林中传来,似乎是一个女子在唱,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唐玄奘不由得屏住呼吸去倾听,只闻那词曲空灵婉转又极尽凄切。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须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chūn流到夏。”(1)
随着这曲子唱到尾声,一个女子慢慢从松林里走出来,只见那女子的容貌迤逦非常:
发盘云髻似堆鸦,身着绿绒花比甲。
一对金莲刚半折,十指如同chūn笋发。
团团粉面若银盆,朱唇一似樱桃滑。
端端正正美人姿,月里嫦娥还喜恰。(2)
唐玄奘有些恍惚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口中不断念着「阿弥陀佛」;
那猪八戒嘴里含着一根手指,流出一丝口水来,竟是已经看得痴了;
只那沙僧如临大敌一般、更加戒备了几分。
绒绒手里捧着一束半开的莲花,挨个打量一番这师徒几人,最后将目光放在那俊俏和尚身上,盈盈一笑说道:“得见故人,不胜欣喜。圣僧,经年未见,是否别来无恙?”
唐僧忙侧过身,抬眼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念了声佛:“女菩萨,贫僧与你素未相识,何来这故人之说?”
“哎……”绒绒叹了口气,有些哀怨地说道:“我出身灵山,三百年前做了错事被佛祖贬下界来。当年还在灵山之时,我与圣僧初见,你说你是金蝉子,如今竟都忘了不成?”
“这……”唐玄奘有些慌乱,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金蝉子转世,但这还是第一次有金蝉子的故人找上门来,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猪八戒乐了,嘿嘿一笑,起哄说道:“师傅,当年您老人家莫不是始乱终弃,如今,人家来找你算账了,嘿嘿……”
“呆子!胡说什么!”
孙悟空回来时只听那猪头说道师傅始乱终弃什么的,喝骂一声挡在几人前面,看向眼前这妖怪。
绒绒神色笑吟吟的,心里戒备警惕万分,随时准备出手。
“妖jīng!”孙悟空冷笑一声就要出手。
唐玄奘连忙拉住孙悟空,说道:“悟空!是人是妖还未可知,莫要随意伤人!”
“呵!”绒绒意味深长看了唐僧一眼,“圣僧,我确实是妖。”
“嗯?”孙悟空身子一顿,打量了眼前妖jīng一眼,随即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师傅,你听,这妖怪倒也老实。”
“竟是个妖jīng!”猪八戒连忙退后几步,躲在了后面。
“你这妖jīng,胆子不小。”孙悟空从耳朵里抽出如意金箍棒来,“打的什么主意?呔!先吃俺老孙一棒!”
绒绒冷下脸,将莲花收进镯子里面,拎出双股剑来,“好个不讲理的猴子!”
孙悟空举起金箍棒打了过来,绒绒也不客气,避开之后刺出一剑。她苦练三百年,早已经脱胎换骨。
孙悟空和绒绒打得你来我往,竟一时拿她不下,不由心里暗暗吃惊,这妖jīng好身手。
兵器jiāo接,火花四溅。孙悟空越打越疑惑,竟隐隐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仿佛跟这妖jīng曾经jiāo过手似的。
绒绒举起双剑架住孙悟空越压越低的金箍棒,喝骂道:“呸!枉你还是敢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哩!如今竟然只会以qiáng凌弱了不成?我虽是被佛祖罚下界,但在陷空山潜心修行,从未伤人。你这般无理,亏我还崇拜过你,真是错付了!”
孙悟空本就是想试探一番,听她辩白若有所思,又听她话里话外竟有赞他之意,悻悻地停手。
“你既如此说,俺老孙也不是不讲道理。”孙悟空收起兵器,双手抱胸说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绒绒白他一眼,无奈回道:“大圣,我与金蝉子乃是旧识。如今得见故人,有一多年疑惑需要圣僧来解。”
“就说嘛!师傅你看,大师兄就是太冲动!”猪八戒连忙趁机拉踩。
唐玄奘没有理会几个徒弟,看着绒绒问她:“不知女菩萨,有何疑惑?”
“圣僧,你们佛门总是说来世。来世,是我非我?”绒绒看着唐僧问。
这个问题是绒绒用来刁难他的,没有什么正确答案,不管他怎么回答,她都不会满意。
唐玄奘沉默不语,他是一个难得的聪明人。这女菩萨一出现便称是得见故人,所以她表面上问的是「来世的她还是不是她?」,实则是在问“他是金蝉子还是唐玄奘?”
「来世」二字,若是讲佛法、参禅论道,唐玄奘可以从佛经里找出种种依据来回复。但是,她问他是金蝉子还是唐玄奘,他却没办法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