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青年并没有看向你,而是稍微低着头,从你的角度能看见他侧脸显露的表情相当沉重,“我隐瞒了纱也许多事,黑手党的也好、战斗的也好、去意大利的原因也好,我一直……在欺骗纱也。”

  你眨了一下眼,“关于这个问题,我之前跟阿纲说过没关系的吧?”

  泽田纲吉稍微偏了下头,似乎想要说什么,暂时在那之前,你已经打断了他,“那是骗你的。”

  泽田纲吉一僵,但是很快就露出了点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双手背在身后,jiāo叠这往下压了压,仰头看向已经渐渐带上明亮色彩的天空,“会担心是理所当然的吧。知道自己男朋友在外面做危险的事,也经常受伤,回来却什么都不说。”

  泽田纲吉低着头,他发出点含糊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该道歉的,但是却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喃喃地又重复,“对不起。”

  你又仰头看了一会儿天空,慢吞吞地收回了目光。

  “虽然一点也没关系是骗人的。但是对阿纲这句话的答案的话,果然还是没关系。”

  对着旁边人愣住的表情,你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我了解阿纲嘛-温柔到过头,像个笨蛋一样。连保护方式都那么笨拙,简直让人怀疑除了阿纲还会有其他人这么做吗?”

  青年怔怔地将视线落在你身上,像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你刚才在说什么。

  这种呆呆愣愣的表情让你想起他以前中学时的样子,但阿纲其实一直没有变啊。

  你稍稍露出点怀念的神色,眼神也忍不住柔和下去,“这种事对阿纲来说也很难过吧?说谎、欺骗,阿纲都很不喜欢吧。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吗?冷汗直冒、手都在发抖,明明我还什么都没有说,阿纲都已经像要哭出来一样。”

  那个样子,叫人根本不忍心继续追问下去啊。

  泽田纲吉忍不住跟着晃了一下神,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察觉了。

  好像也很正常,毕竟那时候的他又稚嫩又拙劣,想要做的事几乎没有一件会成功。

  可明明那时要那么艰难才能说出的借口,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谎言已经变得如此理所当然、轻而易举了?

  “并不轻松啊。”

  这突如其来的回答让泽田纲吉僵了一下,他几乎以为自己刚才不小心把问题问出了口。

  那满脸自我怀疑的表情,让你忍不住又笑出了声,“因为阿纲都把问题写在了脸上嘛。真是好久没见到阿纲这个样子了,那时候里包恩骗你说他会读心术,你居然真的相信了。”

  泽田纲吉唇角抿紧,一点点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不,不是骗。

  微表情解读加上足够的心理学知识支撑,那确实可以称得上读心术了。

  说起来那时候里包恩好像确实说过,纱也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泽田纲吉发散着思绪,试图从这场对话中稍稍抽出些心神,却听见的旁边的人再一次开口,“习惯了忍耐痛苦和这件事很轻松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阿纲不会傻到将它们混为一谈吧?”

  泽田纲吉脚步一下子滞住了。

  那么一个瞬间,脑海里有个声音大声地警告着他到此为止吧,离她远一点、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

  但这声嘶力竭的喊叫终究被呼啸的风声撕碎——是今天、是上一个黎明时,他在机舱中听到的风声。

  这突兀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很久,和纱也在一起的时候,后者总是努力让气氛维持在轻松的范畴内,泽田纲吉听见对方轻快地拉开了话题,“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

  深栗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弧度,衣摆随着旋身动作微微摇晃,那道因为他刚刚的停顿而领先一步的纤细身影转而面向着他。

  那双清澈到好像能倒影出他一切罪孽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后是带着点笑意的询问,“难道阿纲要重新追求我?”

  “嗯。”

  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泽田纲吉听见自己那道肯定的答应声。

  ——沉沉的、自胸腔深处发出来的声音。

  在对面女性那一瞬愕然的表情中,他稍稍躬身、向着前方伸出了手。

  好像是回到了毕业舞会上邀舞的那一次,但是比起当时的僵硬尴尬,他现在的礼仪要流畅熟练得多,“纱也小姐,愿意给我一个重新追求的机会吗?”

  不一样的。

  他和那个时候终究是不一样了。

  他在那个世界,学会了礼仪、学会了说话方式……也学会了怎样不被拒绝。

  那是一个只要喜欢,就要据为己有的,又残忍、又恶劣的世界。

  他抗拒着,但好像也在渐渐变成那样的人。

  ……

  他终究把那只纤细白皙手握到了掌心,和黎明的第一缕晨光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