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完成了?”颜焰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么快?”
墨耀从落笔到结束,怕是一共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吧?二人同时落笔,那宋轩尚还在一边书写,这墨耀却是已经完成了?
正在运用真气操控着墨笔书写的宋轩显然也是听到了这般声响,口中的轻声念诵也是下意识的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妒忌的神色。
不过他还算是颇有定力,很快就是继续念诵书写起来,那一下停顿也是非常的流畅自然的被掩盖了过去。
又是一刻钟后,宋轩停止念诵,袖袍一挥,便是将文房四宝收起、他手一招,也是将自己的纸页捏在了手中。
“我也完成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朱衣人袖袍一挥,两张纸页凭空而起,翻卷动荡,犹如是被无形的风卷着送到了朱衣人的面前。朱衣人随手取过其中的一张纸页,低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那张纸页做工精美,上面还有着漂亮的银色纹路,显然造价不菲。这正是宋轩的文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虚空中忽然有着轻声的念诵之声响起,旋即那张纸页上,那些墨笔写就的文字竟是皆化为了金色。
“异象!”众人皆是失声。这篇文章显然很是不错,竟能被朱衣人激发出这等异象来,实在非同小可。虽然这只是最基础的虚空诵读、点字成金,但也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朱衣人显然是很快就看完了,但却并不做任何评价,只是手一松,那纸页便似是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一般,缓缓地飘荡着回归了原位。而那些金色的文字,也伴随着虚空念诵的停歇,缓缓的恢复为原本的色泽。
朱衣人伸手取过另一张纸页,再度低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自然就是墨耀的文章了。
……
“主子,谁会胜出啊?”书童自觉地递过一个水袋。
病弱的少年接过水袋,美美的喝了几大口水,这才将水袋递还给书童。听闻的此言,他微微的笑了笑,似乎已经是对结果了然于胸:“自然是那位墨耀公子。”
“为什么不是宋轩啊?”书童收好水袋,接着问道。
“君臣佐使,谦卑有序。宋轩其人骄狂自大,哪里懂得什么是谦卑?”病弱的少年笑了笑,言语间满是对宋轩的不屑,“读书人不懂的谦卑,便是有些墨水,也只能祸害干净了去。须知孔圣、墨圣、庄圣、荀圣、孟圣在世之时,其文采惊动上苍,乾坤动荡,阴阳震颤,也未见其有如此嚣张。剑朝先皇说得好,读书人不可以有傲气,却不可以不有傲骨。这宋轩先不说有无傲骨,傲气却是十足!实在可笑!”
书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哎,你们说,这二人究竟谁能胜出啊?”人群之中,一个胖子捅了捅自己身旁的伙伴,低声问道。
“这还用问?宋轩虽然嚣张,但确实有嚣张的资本,这题目又是他出的,自然是他胜出了。”一个瘦子撇了撇嘴道。
“我倒是觉得,那位墨耀公子更有机会。毕竟是敢主动提出上文斗台的人,没有些本事怎么能行?”另一个人却是持有不同的意见。
“要我来说……”又有人开口了。
“……”
诸多的围观之人都是各抒己见,有说宋轩胜出的,有说墨耀胜出的,各有各的说法,高下难分。
然而,那些争吵的话语声还未落下,就见得台上那朱衣人,竟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众人皆是目光震惊的望向台上的朱衣人,朱衣人面容模糊,看不清真容,只有那张纸页,在风的吹动下宛如一杆旗帜般猎猎作响。
点头朱衣人啊!这可是文斗台评估文人所撰写的文章的具象投影。若是朱衣点头,那便是好文章。名满天下的儒门半圣欧阳休便曾有言:“惟愿朱衣一点头。”由此可见这朱衣人对于文章的要求何其之高!
之前的宋轩,其文章也是不错,甚至都是激发出了一些异象,但朱衣人也没有点头啊!
这墨耀的文章当真有这么好?
众人正思绪乱转着,就见到墨耀的纸页之上,忽然有一轮金色的烈日升腾,放射万丈光芒,光芒普照之处,映射着一些熟悉的字符。而在那和煦的光芒之中,竟然还有着庄严的诵读之声回荡。
“古来圣贤何其之多,却不知青史留名……”
这正是墨耀撰写的文章!
这般异象,比起之前那宋轩的文章,不知威风了多少倍!
朱衣人松开手指,袖袍一卷,墨耀的纸页就是消失不见。而宋轩的纸页,却是凭空燃烧起来,在一团朱红色的火焰中消失殆尽!
“这是朱衣人喜欢上这篇文章,要收藏拜读。”有人为不懂的人解惑,言语之间是满满的羡慕,“能让朱衣人这么重视的文章,绝对是不世出的天才之作!”
朱衣人收好纸页,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便是那样静静的伫立在那里,身形逐渐透明,缓缓地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宋公子,何如?”墨耀沉声道。
宋轩深深地看了墨耀一眼,似是要把这张平凡的面容死死地刻印在心里,然后他袖袍一挥:“走!”
言语之间,虽然尽是怨毒,但却是走的毫不拖泥带水。
而那些围观的人群都是毫不理会带着随从犹如丧家之犬般迅速离开的宋轩,眼神热切的朝着墨耀围了过去。
“墨公子,不知我等是否有幸,拜读您这篇文章?”
“墨公子,能让朱衣人点头的文章实在少见,我等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请务必赏脸!”
“墨公子……”
“……”
而被这群人围起来的墨耀,则是仿佛大梦初醒一般,黑色的瞳孔透着茫然之色:“啊……那个……我……”
言语与神色之间,竟是无尽的恍惚。而那面色更是又一次涨的通红。
“诸位诸位,借过借过!”一道身影却在此时一边高呼着,一边往人堆里挤了进去,抓住墨耀就是往外拉,“我家墨公子不习惯人多,所以还请诸位见谅!能让朱衣人点头的好文章自然不会被埋没,我家公子也不是吝啬之人,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众人皆是被这突然挤进来的人的大嗓门给镇住了。待得定睛一看,却是不由得吓得惊呼出声,有些胆子小的,直接就是被吓得接连倒退了数步。
那道黑袍身影看年纪也是十五岁左右,比墨耀要小上不少。而且不同于墨耀的普通面容,这个黑袍书生的面容……简直不忍直视。
原本就离丑只差一步的脸上直接就是一道狰狞的红色疤痕,犹如一条可怖的蜈蚣一般让人害怕。
借助这张脸的威慑力,黑袍少年成功的把墨耀给拖走了。在他前进的方向上,一袭白袍傲然而立。
而等到众人急急忙忙的追上去的时候,却已经是找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
“走吧。”病弱的少年摸了摸书童的脑袋,笑了笑。
“哦。”书童应答一声,乖乖的转身离去。
一主一仆一瘦马,将无尽的喧嚣扔在了后面。
……
“多谢贤弟解围了。”
一栋酒楼里,墨耀举着酒杯,冲着陈健微笑道。
陈健则是摆了摆手:“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也是偶然撞见,被兄长的文采惊艳到了而已。”
“贤弟过奖了。”墨耀举杯一饮而尽,“就是见那宋轩嚣张,心下意难平,这才忍不住上了文斗台。能写出一篇令朱衣人点头的文章,实属侥幸。”
一旁刚刚给自己倒上一杯的颜焰看了一眼墨耀,又看了一眼陈健,心下感叹不已。
刚才墨耀被众人围住时他还尚未在意,而陈健却已经是冲了出去,挤进人堆里把墨耀拽了出来而后逃之夭夭,这般解围之法、迅捷之行动、敏锐之眼光,实在是让脑子转的贼慢的颜焰佩服不已。
而他们帮墨耀脱围之后,就来到了这家酒楼。一路走来,酒桌上一番寒暄,这两个人居然就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这般能套近乎、拉关系,颜焰自问实在是做不到。
颜焰感叹着忽然发现,自己能在陈健面前嘚瑟的唯一优势,居然就是修为!
因为陈健的修为实在是……被耽误的不轻。
颜焰又看了看墨耀,忽然生出一种紧迫感来。
墨耀却是对颜焰的紧迫感毫无所觉,接过陈健倒上的酒,道了一声谢字,又对着颜焰道:“靳言贤弟,愚兄痴长几岁,斗胆称个兄长。贤弟莫要见怪。”
颜焰闻言,迅速收敛心神,举杯和墨耀碰了一下:“能有一位这样的兄长,靳言幸甚!”
墨耀笑了笑:“今日与两位相谈甚欢,却不知两位有何打算?是要去哪家书院么?”
颜焰倒是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读书人当志存高远,在下斗胆,自然是心向三大书院!”
墨耀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陈健:“贤弟呢?”
陈健也是一笑:“自然不甘于人后!”
墨耀闻言,取过酒壶,给自己满上,举杯道:“不知墨耀是否有舍命陪君子之幸?”
陈健、颜焰皆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齐齐举杯:“当浮一大白!”
酒花四溅,三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皆是大笑起来。
站在颜焰身后的闫瑾又是一阵扶额:“这颜焰,也不知还记不记得自己是炎王朝的世子啊……”
……
“墨耀?罕见的人才?”
凉亭里,一个锦袍男子望着眼前的宋轩,皱眉道。
宋轩此刻完全是没了之前的嚣张,神色严肃的宛如换了个人:“能让朱衣人点头,绝对是修文者的绝佳天才!”
“有多大把握?”锦袍男子望着凉亭外的风云变幻,沉声道。
“十成。”宋轩低声道,“那墨耀,必定为我们所用!”
“哦?当真?”锦袍男子言语间多了几分戏谑,“你可是得罪了这人的。”
宋轩笑了笑:“无伤大雅。最不济,我也还有《渡灵赋》一卷,够用了。”
锦袍男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这京都,即将有风云起啊!”
一阵风吹过,带着无尽的秋意,寒冷彻骨,仿佛生与死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