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仿佛是成为了一卷永恒的画卷一般,定格在最美的那一刻。
那一刻,所有人都难以忘记。
那位尊贵的女帝,投入了那位黑色龙袍的剑皇的怀抱。
而后从此之后,再无金乌王朝,只有一个……剑圣朝。
是的,扩张开来的剑皇朝,成为了剑圣朝。
占据了十个世界的新晋圣朝并没有直接展开进一步的扩张,而是再度沉寂了下来。
一方面,是为了消化所得,毕竟贪多嚼不烂,这种事情急不得,不然就会有被背刺的风险。
而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场婚礼的规格之大,甚至已经直接扩散到了整个诸天万界之中。
因为这则消息太过于惊人了。
而惊人的原因在于这则消息,表明了婚礼的当事人。
其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昔日的女帝。
而另一人……则是红颜。
名动诸天万界的红颜!第一美人!
诸天万界四大美人的名头都不知道轮换了多少轮,然而那位倾世仙子的名字却始终未曾被替换下来,这百年间,她遭遇了无数的追求者,也遭遇了无数的挑战者,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那一道金红色的火光。
当火光坠落之时,红颜已经获得了胜利。
这样一位绝世美人,旁人甚至很难去想象,究竟是谁,能够令这位倾世仙子倾心。
曾经那个引发了仙莲盛会的剑尘被提及,但也很快就被扔到了犄角旮旯里,因为没有人会认为那样一个小小王朝的皇帝会让这位倾世仙子心动。
要知道,倾世仙子的追求者,都是些什么人啊……
不是各大宗门的圣子,就是隐世家族的天骄……这其中的哪一个,不是让人瞠目结舌的存在?
一个小小的王朝,不过是这些人随手就能将之灭杀的存在罢了。
然而当这则消息传开的时候,这个小小的王朝被再次翻了出来。
原来,这已经不是一个王朝,而是在这百年之前,就成为了一个皇朝!
现如今,更是成为了一个圣朝!
一个圣朝之主,也终于是有了足够的资格,只是不服的人还是很多的,更是有无数的倾心者因此而怒火中烧,赶来剑圣朝只为一战。
但对于这么些个闲言碎语,剑尘却是并没有理会,因为这都是之后不久才会发生的事情。
而现在,他正站在母亲灵汐的面前,与他在一起的,还有红颜、月梓涵、云凰三女。
红颜与月梓涵已经和灵汐很是熟稔,倒也没有过多的感受,而云凰则是在知道了灵汐是剑尘的母亲之后,当即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完全没有半分女帝的威严大气了。
“放轻松。”见得云凰这般模样,灵汐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母老虎。”
云凰噗嗤一笑,那份局促感瞬间就减少了许多:“云凰见过太后。”
“错了。”灵汐却是摇了摇头。
云凰微微一愣。
“应该是叫母亲的才是。”灵汐笑着挽住了云凰的手,“也不知道剑尘究竟有多大的福分,居然能有你们三个这么好的姑娘瞎了眼看上了他。”
“嗯……剑尘他人挺好的……”云凰嗫嚅了半天方才是道。
灵汐轻笑着摇了摇头:“红颜,梓涵,我们先离开吧,他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想说的话肯定要比我们多得多了。”
一边说着,她已经伸手将红颜和月梓涵的手挽住,拉着二人离开了这里。
云凰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将眸光转向了剑尘。
剑尘挠了挠头,皱了皱眉头,便是眸光微亮,然后反手拉开了一道闪耀着七彩光华的木门。
二人来到木屋之中,一时间有些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剑尘首先开口了:“你……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云凰摇了摇头,“宁缺毋滥,大不了就是没有夫君,一切都自己解决罢了。”
如果剑崎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高呼这不是通往幼儿园的车,我要下车!
可惜剑崎如今已经在重塑身躯,听不到了。
剑尘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说话都有些不过脑子了,毕竟久别重逢,局促之下,什么都能说得出来,于是他开口就是老司机了:“怎么可能没有夫君,你看我这不就是来了么?”
云凰眸光微亮,上下打量了一下剑尘:“我还以为你那方面有问题呢。”
“嗯?”剑尘直接疑惑。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云凰撇了撇嘴,“梓涵已经是和你有着肌肤之亲了,但红颜却没有。啧啧啧,那可是诸天万界第一大美人啊,你居然就不下手?”
“我又不是脑子里只有女人。”剑尘无语的道,“再说我那方面有问题,小心我让你赖床不起。”
“来啊。”云凰似乎只有在灵汐面前才会有那种局促不安的模样,在剑尘面前完全就是另一个彪悍的画风。
一边说着,她居然直接解开了衣衫……
大好春光在前,久别重逢之下,剑尘如果真的能忍住,那才真的是叫见了鬼了。
于是这哥小木屋,又沦为了战场……唉,我为什么要说又?
总之等到剑尘和云凰正式拜见灵汐,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至于这十天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望着云凰那依旧有些不正常的走路姿势,月梓涵默默的对着红颜传音道:“有个过于厉害的背景,其实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不然的话,为何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还未曾和尘郎亲近过?”
红颜俏脸微红,只是那遮面的红纱很好的遮掩了这一切:“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有些害羞的表情?真就浪荡呗?”
“只是对尘郎罢了。”月梓涵淡淡的道,“我不信你没在我和尘郎亲近的时候动过这个心思。”
动过,怎么可能没动过,红颜与剑尘的感情不像是云凰那般,因为等待了太久而显得醇厚,厚积薄发之下仿佛喷发的火山,热烈而奔放,她更像是润物细无声一般,看似什么进展都没有,但实则一切都已经水到渠成。
只是因为魔门那边对于红颜十分看重,虽然剑尘是天骄,天赋无双,但只要没成长起来,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一般。
是以这百年之间,每当剑尘和月梓涵独处的时候,红颜心中其实是颇为孤寂的。
只是这种孤寂被月梓涵挑破之后,便是带上了一丝恼羞成怒的感觉:“那又如何?如今尘郎已经是圣朝之主,一切都再无阻碍,只要那场盛大的婚礼之后,我也能和你们一样!”
“还有,说我呢,你和尘郎亲近了百年,有开花结果么?”
月梓涵淡淡的道:“本来我是想的,但尘郎却不同意,说是为了照顾你的感受。”
红颜不说话了。
也就是剑尘听不到红颜和月梓涵在私下的这般话语,不然一定会直接误认为自己已经被转型成为了黄色废料文章的主角,从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推妹子。
更为主要的是,红颜和月梓涵的形象,可以说会彻底的崩盘,从此直接从圣女和皇后化为浪荡女子。
好在一切剑尘都不知道,他正在和灵汐讨论关于婚礼的事情。
“婚礼?”云凰表示很懵圈。
“对。”剑尘点了点头,“从剑皇朝发兵之前就一直在准备了,不然也不至于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攻伐下六个世界,就是尽早再见到你……”
“见到我?”云凰撇了撇嘴,“见到我,然后让我将王朝拱手让人,再然后连我自己都被你收下了?”
“呃……”剑尘挠了挠头,“其实你要是想继续做金乌王朝的女帝也不是不可以……”
“还是算了。”云凰轻轻的摇了摇头,“怎么做?在剑圣朝的包围之下当一个宠物么?败了就是败了,谁也说不了什么。”
“剑圣朝?”剑尘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意思。
“对,剑圣朝。”云凰轻轻的点了点头,“十个仙界,从此你的剑皇朝,就是剑圣朝了。”
“剑圣朝啊……”剑尘轻轻的出了口气,“婚礼之后,再沉寂十年,剑圣朝就会开始攻伐诸天万界,成就……剑仙朝!”
“剑仙朝……”灵汐笑着摇了摇头,“你也真敢想啊。”
“没什么不敢想的。”剑尘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我父皇不知道因何缘故将这些都交给了我,成就剑仙朝的应该是他才对。”
“我现在的路,都还是被设计好的呢。”
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简单的提了两句之后,便是不再多说。
心中却是渐渐地浮现出一丝阴霾出来。
太简单了,这一切都发展的太简单了。
蛰伏百年是没有错,但他都已经如此树大招风,为何诸多经义心门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呢?
但事已至此,剑尘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如今已经一百零八洞天的他,早就站在了巅峰之下,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真正踏入天界之中,前往那一个个神秘莫测的世界一观。
盛大的婚礼如期举行,婚礼的地点被确定在了一个原本属于凤凰王朝的人间界,这个人间界和九劫地狱类似,早就已经没有生命在其中繁衍生息,已经不单纯是一个世界,而是经过了一番改造。
只是,并非是改造成了地狱,而是改造成了一片鸟语花香的自然世界,类似于洪荒初开的世界,那时候一切力量都还未觉醒,天地之间只是最为朴素的模样。
而那盛大的婚礼,则是被定在了这里。
有着人间界的强大法则的镇压,就算是谁想搞事情,也要问过剑圣朝士兵手中的符械才行。
出乎意料的,这些符械在人间界展现出了更为强大的威慑力,谁让人间界的修为压制已经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呢?
而来的人……包括了各大皇朝的皇帝!
是的,皇帝们亲自前来了。皇朝和圣朝之间的界定很模糊,甚至还有占据了两个世界就自称圣朝的,不过那等只能说是跳梁小丑。诸天万界公认的规矩是十个仙界。
而现在,剑皇朝就成为了剑圣朝。只要是圣朝,就不是皇朝所能轻易招惹的。
而除此之外,还有各个世界的宗门的宗主。这些宗主所在的世界都是各个皇朝麾下的,或者干脆就是占据了一个甚至多个世界,可以说是类似于皇朝皇帝一般的存在。
他们的到来,无疑是给足了剑圣朝面子。
至于经义心门……抱歉,没有。
谁让那个异端之名,不仅没有随着时间被逐渐洗涮干净,反而逐渐坐实了呢?
一个小小的圣朝,还真的不被经义心门们放在眼里。
魔门倒是想来,不过还是被剑尘拒绝了。
这时候就急着公布消息的话……未免也太过于着急了一些。
盛大的婚礼持续了足足一整天,方才是让所有的宾客都逐渐散去。
而当剑尘回到房间之后,便是惊讶的发现,三个女子都已经坐在一起,彼此相互聊着天,熟稔的仿佛姐妹一般。
然后的故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总之呢,就是红颜第一次除下了遮面的红纱,而那绝世的姿容,更是让月梓涵和云凰呆滞之后,庆幸自己下手够早……
再之后,就是红颜第一次和剑尘进行了负距离接触,并且一度赖床……
再之后,就是四人大被同眠……
总之,新婚燕尔的一个月内,三人可以说是……放肆享乐了。以至于剑尘都有些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昏君了。
不过,如果没有政阁和军阁的话,他确实是。
蜜月结束之后,红颜继续坐镇京都,月梓涵却是和云凰彼此抬杠,最后各自率领一军走上了战场……
当然,天劫军并没有着急忙慌的开始扩张,而是在整顿刚刚到手不久的六个世界。
在这期间,经义心门们也是逐渐开始搞事情了。
首先是儒门,诸多老儒生怒斥剑尘乃是昏君,不尊祖宗法制,倒行逆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这等论调,剑尘直接翻白眼,任由他们去说,反正自己不会掉根毛。
这种论调,放在刚刚到手的六个世界或许还有人信,但放在已经经营了百年的浮云、双斗、沧源和天劫四界,那直接就是被抓起来吊打的典型。
亲自到手的好处,由得你们在这里随便喷粉?
但紧接着儒门之后,道门也出来搞事情了。
再之后,就是佛门、墨门……
反正有一个算一个,最后除了魔门之外,全部都跳了出来。
对于这种千夫所指的场景,剑尘最终表示了……低调。
继续贯彻之前百年的低调政策,然后那些个被经义心门选中出来和剑圣朝搞事情的皇朝和圣朝,都是被剑尘第一时间记在了小本本上。
反正到时候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报仇!
而在报仇之前,则只有一件事……隐忍!
……
界壁之外,剑尘正盯着自己的属性面板,眉头微皱。
宛如宇宙一般黑暗的属性面板之上,无数文字闪耀着璀璨的光辉,仿佛闪烁的灿烂星辰。
“姓名:剑尘。”
“性别:男。”
“年龄:一百三十一岁。”
“身份:剑皇,武修,灵修。”
“武修境界:洞天境(一百零八洞天)。”
“灵修境界:七阶巅峰期。”
“武修法则:混沌法则(凝聚万千星海)。”
“灵修奥义:时空奥义(铭刻时空纹路)。”
“特殊血脉:混沌血脉(已觉醒),破军神位(已觉醒)。”
“修炼功法:帝尘剑诀(灵武双修功法,可进化,目前层次为天阶中级)。”
“当前拥有法器:幽冥玉简(地阶中级),悟道布衣(天阶中级),九龙塔(天阶低级)。”
“当前拥有仙宝:符阵灵盘(天宸阶),破军帝尊剑(天宸阶),阴阳鼎(绝世阶)。”
“当前拥有仙器:柴刀(残缺)。”
“备注一:这是一柄极为古老的柴刀,曾因为持有者悟道而有了强大的力量,现在却似乎是因为什么而破碎,甚至丢失了原本的名字,宿主剑尘仅仅只是持有其中的一块碎片,并且因为一个意外而利用其原本的持有者的力量唤醒了他的一部分力量。”
“备注二:不属于诸天万界宇宙的仙器,疑似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等级依旧不明,但却似乎是与这个世界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备注三:混沌青纹的拥有者的命运因为轮回蓝纹的拥有着的插手而产生了不可知的变化。”
“备注四:仙宝是属于法宝(法器)之上的层次,超脱天阶的存在,由低到高分为天宸、仙穹、绝世三阶,此法对于符阵、丹药等外道同样适用。”
“备注五:破军神位因为血脉的强化而更加稳固,破军血骨剑在融合了隐匿在破军龙纹剑之中的破军之魂后,成为了真正拥有破军之力的破军帝尊剑,并且也让准仙宝的破军血骨剑直接突破,成为了真正的天宸仙宝。”
“备注六:灵武之躯与神魔之躯的灵魂已经被剥离,新的身躯正在孕育之中,他将诞生真正属于自己的身躯。”
“备注七:混沌之气令得武修境界全面蜕变,灵气成功蜕变为混沌之气,混沌血脉觉醒,混沌法则也成为了修为的一部分。”
“备注八:伴随着洞天境的突破,宿主的灵识也正式蜕变为仙识,第七层灵魂祭坛之上成功铭刻时空纹路,时空奥义也如同混沌法则一般,彻底成为了修为的一部分。”
“备注九:当神魔之躯与灵武之躯的灵魂被剥离出来,在法则与奥义的包裹之中诞生真正属于自己的身躯,拥有属于自己的生命,原本的神魔之躯与灵武之躯融合为一之后,一气化三清的第二境界便是修成。”
百年时间的所有变化,都已经是在这之上清晰的被标注了出来。
修行越是到了后面,所需要的时间就越长。那些劫变境的强者,无不是活了上千年之久的老怪物。
而那些老怪物在很久以前,年轻的时候,也如同他一般,早早的达到了劫变境之前的洞天境。
将面板关闭,剑尘沉吟了一下,便是再度闭合了双眸。
伴随着心神的逐渐沉寂,剑尘的仙识,也是逐渐的飘荡而起,朝着虚空之中蔓延而去。
虚空之中,无数的黑暗之中,一道光源闪亮。
剑尘没有任何犹豫的朝着那道光飘了过去。
下一刻,他整个人已经是出现在了一座小木屋前。
小木屋就像是随便砍了些木头钉在了一起一般,连树皮都没有削,木漆都没有上,就那么放在了那里。看其大小样貌,说这不是人类的建筑剑尘都不信。
就算退后一步说,这肯定也是有人类建筑的影响在里面的。
然而,在剑尘的仙识探测之中,这木屋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
如果不是他的肉眼亲眼看见了,如果不是他已经来到了近前,亲手将其触摸到了,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某种幻象所欺骗了。
坐落在一片高过膝盖的草丛中的木屋仅有着一扇摇摇欲坠的窗户和摇摇欲坠的门,剑尘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那木门便是吱呀一下,挪到了一边。
而木屋之中,一桌,一椅,一床铺。
和木屋风格完全一致的方形木桌上,一盏早已燃尽了的煤油灯蒙着厚厚的灰尘。
和木屋风格完全一致的粗糙木椅上,叠放着落满灰尘的衣服,上面还放着一柄犹如刚刚磨好的柴刀。
床铺整整齐齐,仿佛刚刚被起床之人整理好一般。
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落满灰尘的煤油灯与衣服证明这里已经很久无人居住,而柴刀和床铺却又明晃晃的要推翻这个结论。
站在门口的剑尘皱了皱眉,不敢轻动,抬眼望向周围的墙壁。
木屋本身都那么粗制滥造,墙壁却偏偏光洁的不像话,一度让剑尘恍惚:这犹如青石砖砌起来的青色墙壁,真的是这破旧木屋的墙壁么?
墙壁本身很平整,但墙壁上的纹路却不这么想。
极致细密的纹路,在整个木屋的墙壁上交织。那些纹路有的像是墨笔绘制,有的像是柴刀刻画,有的更像是……用手指蘸着鲜血写出来的!
一眼望去,这些纹路是如此的乱七八糟,看多了更会给人一种恍惚与厌恶之感。
剑尘只是看了两眼,便迅速收回了视线,望向了地面上。
地面和墙壁一样,平整的不像话,妥妥的如出一辙。
但地面没有墙壁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纹路,而是光洁的仿佛新铺开的画纸。
整个木屋就像是用不同屋子的零件拼凑起来的一般,完全难以融合成一种风格。
一如当年模样。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
身后忽然传来歌唱之声,剑尘猛然转身。
身后空无一人。
“……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
歌声时断时续的从远处的丛林深处传来。
歌声悠悠,似乎蕴含着某种特别的能量,天地间依旧有着歌声在回荡,一切却已经变了模样。
周围那无数的山岳犹如巨人一般,耸立在云雾之中。东方升起金色的太阳,霞光照耀间,万山青翠皆是在刚刚停歇的雨露中倒映,仿佛透过那黛色的水珠,能够望见另一个世界。
遍观远山,无数的枯藤在已经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的老树上缠绕,山脚下有清泉流淌。清泉所过之处,奇花瑞草、修竹乔松,其中还隐隐传来悠远的鸟鸣之声。峰回路转,沟壑万千,青苔在雨水冲刷出的巨石上生长,巨石周围有着芝兰环绕。
“起伏峦头龙脉好,必有高人隐姓名……”
剑尘环顾着这骤然一变的场景,眼神有些异样:“这都是第几次……”
“好久不见啊,年轻人。不进来坐坐么?”
爽朗的笑声从那林深之处传来。
这声音很是熟悉,正是之前那歌唱之声。
剑尘完全没有任何犹豫,迈开步伐,便是直接走入林中。
但见得那林中竟是有一个樵夫,在那里举起斧头砍柴,其头戴斗笠,身穿布衣,腰系环绦,足踏草鞋,手持铁斧,脚边放着一捆麻绳,显得再普通不过。
见得剑尘走来,他停下了砍柴的动作,冲着剑尘咧嘴一笑:“不枉我等了这么久啊,年轻人。”
这一次的剑尘并没有恭敬弯身,而是挑了挑眉道:“每次都是一样的话语,生怕让人认不出我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么?”
樵夫战术咳嗽一声:“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么?还以为你比当年那只猴子强呢,原来也就那样。”
他这样说着,随意的指了指旁边还散发着木头的清香的树桩:“坐吧。”
一边说着,他自己先在一边的数树桩上坐了下来。
剑尘毫不犹豫的坐下:“每次我来这里,你都在劈柴,上次你告诉我山水之理,直接成了一套诡辩,如果不是我的话,恐怕你就没法安生的坐在这里了。”
“说罢,这一次又不劈出来了什么?”
“劈柴劈柴,劈出来的,自然是柴了。”樵夫仿佛完全不知脸皮为何物一般,哈哈大笑,“你莫非连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道理,都已经不知道了?”
剑尘无语的摇了摇头:“又来……”
樵夫没有说话。
剑尘叹了口气,仿佛复读机器一般念道:“正因为看山是山,所以才看山不是山,也正因为看水是水,所以才看水不是水。”
“悟性不错。”樵夫这才轻轻颔首,指了指剑尘的腹部气海的位置:“当年,我曾指点你,男子之身,为元阳之躯。后随着破身而逐渐失却元阳,直到剩下一副臭皮囊,借助着些许生命本源了却余生。”
“你以元阳之躯,从混沌中演化阴阳真气,此为正道。”
“而如今,你却又是回到了起点啊。”
剑尘“淡然一笑”:“看山不是山,所以看山是山,看水不是水,所以看水是水。”
“哈哈哈……”樵夫笑着摇了摇头:“当真是将这一句话吃透了的话,我当初教你的话语,你却也能知晓了。”
“却不知这段话,你可曾记得?”
剑尘直接跳过确认阶段,吟诵道:“借肉身而炼元气,聚本源而筑根基,融二气而凝金丹,观破茧而成元婴,观一界而蜕灵,融万物而归源,效天地而开一界,仿玄黄而遭万劫,踏今古而证不朽。”
这一次,他依旧只是张口,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借肉身而炼元气,聚本源而筑根基,融二气而凝金丹,观破茧而成元婴,观一界而蜕灵,融万物而归源,效天地而开一界,仿玄黄而遭万劫,踏今古而证不朽。”
“哈哈……哈哈哈哈……”
剑尘没有出声,但樵夫却是毫不在意的吟诵了出来。
“轰隆——”
天空却是骤然暗沉,雷声震动,周围的老树枯藤也是摇曳着枝叶,仿佛听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欢呼一般。
樵夫吟诵了三遍,雷声震动了三次,而后散去。
然而这一次,剑尘没有失神,他只是静静的望着,等到樵夫吟诵完毕之后,方才是点了点头:“多谢了。”
樵夫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本就信手拈来之事。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就像这一切,究竟是幻是真……你可曾知晓?”
剑尘笑了笑:“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樵夫呵呵的笑了起来。他举起长满老茧的大手,拍了拍剑尘的肩膀:“好一个真作假时假亦真啊,哈哈哈哈……”
“这一句话,你总算是接上了。”
樵夫笑罢,便是顺手取过一边的斧子,递给剑尘,朝着之前他砍伐的那一株大树指了指:“去罢,将这株大树砍倒。”
剑尘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接过斧子,便是来到那株大树前,仿效着樵夫之前的动作,提起斧子砍了下去。
“咚——”
斧子砍在树干上,传来沉闷的声音。
这声音犹如雷鸣一般,在剑尘的耳畔炸响,剑尘的心神骤然恍惚。
“……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樵夫的歌声又一次响起。
只是,明明樵夫就在身后,然而这歌声却犹如是从天外传来一般,虚无缥缈。
“啪嗒——”
一截被砍断的枯藤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然而周围的场景,却已经是大变。
……
剑尘忽然回神,抬起头,眼神中浮现出思索之色。
又来了……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
“……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
缥缈的歌声,似乎又从密林之中传来。
“这算是剑崎那家伙所说的……npc?”
剑尘眨了眨眼。
“……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
“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最后的歌声落下,一切的一切都如云雾般散去,周围只剩下了一片无垠的虚空。
“不对,很多地方似乎还并没有察觉到……”
剑尘伫立在虚空之中,眉头微皱,在其周身,无垠的黑暗像是一片夜幕。
夜幕之中,应该有星辰才对。
仿佛是为了呼应一般,就在剑尘的思维之中有着这样的想法回荡开来的时候,那黑暗的虚空便是逐渐亮起……
一片星海!一片璀璨的星海!
黑暗的虚空似乎是在此时飘荡其深蓝色的雾气,无数银色的星辰在其中悬浮、闪耀,熠熠生辉。
星空的彼岸,光华闪烁,最终凝聚出一道帝座。
而在那至高的帝座之上,一道朦胧的身影端坐。他的身形是那般的朦胧,以至于不仅仅是脸庞,连身形和衣衫都是模糊不清。
在其周身,赫然是难以计数的迷失冥蝶。
蓝金色、银蓝色、血红色、蓝白色、蓝紫色……各种色彩的迷失冥蝶缠绕着幽暗的气息,在其周身环绕,但他的身形却散发着紫金色的光,犹如一道大日,其威煌煌。
一眼望去,那里仿佛是阴与阳诞生的源头,神秘莫测。
星辰璀璨,辉映诸天,冥蝶飞舞,遨游万界。至阴至暗的星空中,他散发着至阳至明的光,在诸天万界洒下光辉。他不知生辰,不知忌日,他在永生的传说中存在,他在帝道的天空中闪耀。他是……
“星尊大帝……”
辉映诸天,国号为星!
无敌于世,世人共尊!
“果然,又是那个男人……”剑尘轻轻皱眉。这一次的梦境,似乎与百年之前一模一样?
但为何他总是感觉到有不同的地方?
他沉思间,眸光却依旧是在环顾四周。
帝位上,星尊大帝高坐,其身姿伟岸,流露着无敌的寂寞感。
而当剑尘再度踏出一步的时候,他那模糊身形的眼睛部位,却是忽然亮起,犹如两颗璀璨的银色星辰。
他望着剑尘,轻轻抬手一招,手中便是有着一杆黑色的长枪浮现而出。
长枪之上,无数纹路蚀刻,但却都因为黑色的长枪本身并不反光,反而让光洁的黑色枪身显得是那般的斑驳不堪。
一簇蓝缨伴随着星尊大帝的挥手,洒落下银色的光辉,长枪闪耀之间,便是直接朝着剑尘飞掠而来!
恐怖的气息瞬间便是将剑尘的全身锁定,而那一道枪影则仿佛是要直接洞穿他的灵魂。
但剑尘没有动,甚至都没有催动混沌之气,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那一道枪影直接贯穿了他的身躯。
什么都没有发生,那道枪影在洞穿了剑尘之后直接溃散而去,仿佛一道虚幻的影子。
“你终于还是来了……”星尊大帝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身形在瞬间虚幻。
一道血红色的蝴蝶虚影在虚空之中翩翩起舞,最终溃散而去。
星空逐渐黯淡,最终化为一片冰冷而黑暗的宇宙,宇宙之中,群星的光芒是如此的微弱,即便竭尽全力释放着光与热,但看上去却似乎没有任何作用,这个漆黑的宇宙依旧冰冷。
而就在这似乎永恒不变的景象中,却有着一道光轮缓缓转动。
光轮呈青色,却无法更详尽的描述出这究竟是哪一种青色,因为这份青色是律动的,而且无论如何律动,世人所能认知的任何一种青色都会浮现在脑海之中;也无法描绘其形状,因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都是连最微小的纹路都没有差别的圆形。
但其在视野中的样貌却是可以描述的,因为这道光轮实在太过完美。
青色的光轮通体犹如是最好的神匠用最为澄澈通透的青色水晶雕刻而成的一般,在星光的照耀下折射着最动人的光芒,一道道纹路仿佛是来自天地大道本源的烙印,繁复炫丽中似乎有着万物轮转:神龙长吟,凤凰振翼,星河幻灭,古树枯荣,剑光接天,仙塔浮沉……难以一言概之。
而此刻,光轮表面却是流光闪烁,旋即一道青色光纹浮现在虚空之中,其神妙玄奥,与光轮表面的纹路一般无二。
“混沌青纹……”
剑尘微微的眨了眨眼眸,这一次却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继续扫视四周,试图记住这一切。
百年之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能够再次见到这等梦境,实在是意外之喜。
抱着这样的想法,剑尘抓紧一切时间,试图将这一切都烙印在脑海深处,然而……
仿佛是感知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一般,眼前的一切忽然飞速的变换了起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逐渐的模糊,最终完全消失在了星河之中。
紧接着,一颗又一颗的星辰开始熄灭,仿佛一炉又一炉的炉火黯淡,最终冰冷与黑暗取代了一切。
然而当黑暗来到了某一个极限的时候,璀璨的光芒忽然闪耀开来。
无数耀眼的光芒在虚空之中流淌,将一切都是掩映其中,最终完全不可见。
当光芒璀璨到了某个极点之时,灼热之感袭来,剑尘闷哼一声,从沉眠之中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