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天的瓢泼大雨,到了深夜,雨势渐渐小了下来。
一行人骑着马,迎着雨赶路,最终在茂源镇的一间客栈前停了下来。
“主人。”护卫队的领头人,骑着马来到后面。
他向身穿白衣骑白马的男子毕恭毕敬抱拳道:“属下已经打听过了,方圆几十里,就只有这一家客栈。”
“此处虽然设施简陋,通体都是用木头搭建而成的。”
“但是在这远离官道的路上,有这样的客栈歇脚,已经属实不易了。”
骑白马的男人微微点头,护卫首领招了下手,“主人有令,今晚再次休息。”
众人纷纷下马,客栈里有身穿斗笠的人出来相迎。
“远道而来的客官!雨夜难行,道路不易走,快些进小店喝完热汤好好睡一觉,等明儿雨停了再赶路也不迟啊!”
护卫首领上前一步,将热情相迎的客栈老板挡住了。
他家主子有洁癖,不喜欢有人靠自己太近,尤其是这种山野乡村里的人,他嫌脏。
要不是雨下的太大,夜也深了,路途不是很好走,他家主子断然不会在这样的客栈多做停留的,原因还是那个——嫌脏!
能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开客栈,小店的老板也不是没有见识之辈。
他一眼就看出这伙人不寻常,只管好吃好喝招待着,别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客栈老板笑嘻嘻道:“是小的疏忽了,脏手脏脚的怎敢逾越,真是对不住了!”
他识趣儿地往旁边闪开一些,点头哈腰地把一众人等请进客栈。
“小二!”客栈老板唤来年轻的店小二。
“带贵客去楼上宽敞不潮湿的房间,再准备一大锅姜汤!要快,知道了吗?”
店小二接收到客栈老板的眼神儿,忙不迭地笑脸相迎,手执烛台前头引路,“客官们请!”
护卫首领始终在自家主子前面防备着,直到进了房间关上门,他才终于走开一些。
但是也没走远,而是把房间里里外外彻查一遍,然后道:“属下已经查探过了,一切正常,主人请安心休息吧。”
“嗯,辛苦你了。”白衣男子摘下斗笠,如星般的双眸,在烛火映照下闪动精光。
他的面容长得和厉战廷有几分相似,但是眸光里迸发的并不是柔善之色。
此人便是厉战廷和厉战赢一直谈论着的,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厉战承。
此时的他,与在京城时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仅凭这身装扮进宫,肯定会让人一时难以辨认他到底是谁的。
“思羽,距洛城还有多少路程?”厉战承淡淡地问。
护卫首领正是他口中的思羽,他掐指算了下然后回道:“回殿下,还有四十五里路。”
“四十五里路……”厉战承喃喃低语。
不久之前,他还在皇宫里,陪伴自己的母后用晚膳。
这才过去没几天,厉战承就出现在偏远的洛城。
然而促使他千里迢迢跑到这里的原音,自然是听说厉战廷和厉战赢同时都在洛城。
“当地知府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有人破坏他在洛城征收赋税,知府非但不出面整治,竟然还把他亲自叫来了这里。
洛城这些年,虽然是厉战承在外敛税之地,实际上他也才第一次来此。
以往有什么事,手下的人就统统办妥当了。
偏偏这一次,遇到了茬子!
要不是下面办事的人,曾经在京城当过差,见到过煜王和恒王,厉战承也不会急匆匆地赶往此地了。
“私下里横征暴敛之事,万不能让父皇知晓,如若不然的话……”
厉战承看向站在一旁的思羽,他连忙低下头,把视线压低到脚面。
大皇子的事若是败露,就算他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依着陈皇厉璟深的行事风格,也未必不会对亲生儿子下手。
身为皇子都是那样的下场,就更别提他们这些虾兵蟹将了。
“催管事没有回府,想必是已经被老二和老四给抓了。”
“如此看来,我扔出去的这枚棋子奏效了。”
“他碰到捕鼠器,证明那个见到他们的人并不是猜测,而是老二和老四真的就在洛城。”
厉战承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与波动,就好像在说个无关痛痒的人一样。
催管事对厉战承如此忠心,就连厉战廷都很欣赏他的忠诚。
可是在厉战承这里,催管事就是他手中毫不起眼的一颗小棋子,而且还是个废棋。
提起催管事,厉战承也仅仅是轻轻一声叹息。
“说实在的,我也确实舍不得把催管事抛出去。”
“唉,可是能有什么没办法,谁让他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呢。”
厉战承这话,让思羽身形不由得一僵!
他们为主人尽心尽力,但是在厉战承的心里,这些忠诚之士,很可能会因为年纪渐长被认为不中用,从而成为一枚废棋。
就像催管事一样,他可是在厉战承还是刚出生的婴儿时起,就一直服侍在翼王左右,其忠心程度可想而知。
催管事很想一辈子都能守护着厉战承,这位长大了的主人,现在却嫌弃他老了,对于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思羽不由得想起了自己。
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自少年时代起,便在厉战承身边服侍,已经整整十四年了。
不知如今的自己,在主人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厉战承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不是他也属于正在步入年长者的行列?
难道再过几年,他也会被主人所厌弃么?
厉战承轻轻挑眸,看向站在身旁的思羽,嘴角弯起一抹淡淡地弧度。
“思羽,你与他们不同。在本王心里,你的存在意义比他们重要得多。”
听闻此言,思羽连忙单膝跪地,抱起双拳毕恭毕敬,“属下感激主人的重视!”
“你知道就好,别再胡思乱想些别的。”厉战承暂时安抚着属下的情绪。
但是他的眼神里,已经有波涛在涌动!
所有人,不论是谁,在厉战承这儿,通通背负着棋子般的命运。
他就是个无心的之人,哪怕是父皇母后,在厉战乘这里,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进行利用!
“行了,这里没什么事,你也下去休息吧。”厉战承摆了摆手。
“是,属下告退。”思羽抱拳一揖,随即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