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跑了牛母,李春风和李秋芬看着彼此哈哈大笑。
李春风把棍子捏在手里,仰着头骄傲说:“以后这就是我的金箍棒了,打那妖魔鬼怪!”
这前院多少人在屋里等着看笑话,结果看着李家姐妹大获全胜,有人吱呀推开门羡慕说:“秋芬,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要是有你一半该多好。”
“羡慕啥啊,该骂就骂!该打就打!”李春风在后面接着茬,还扬扬自己手里的木棍。
两人正高兴着,李老三披着棉袄从后院跑出来,其实他已经在后院听着多时了,现在等牛母走了才急急忙忙出来。
一脸怒气说道:“你们两个在干嘛!”
刚刚两人凶横的样子还怎么嫁的出去!李老三心了着急,对两姐妹也没好脸色,他挺直身板把衣领口拢拢,严肃说道:“回家。”
李春风看着李老三欺软怕硬的样子,心里拱起了火,刚刚李秋芬在门口被骂时这人怎么不出来,现在人走了他倒开始耍威风了,李春风翻了一个白眼,她猜到刚刚老头就躲在二进门后面。
她正要开口反驳,李秋芬按下她的手,对她使了一个眼色,现在还在外面,家丑不可外扬。
见李秋芬禁声摇摇头,李春风咽了这口气。
两人跟着李老三后面回了屋。
这时,天空翻起鱼肚白,不知附近谁家养得鸡咯咯叫着,隔壁几户开始起床烧水,一时恢复了生活热闹,似乎刚刚的打骂只是一场梦。
李老三点燃一根烟,吧嗒吧嗒抽着,烟雾缭绕中看看李秋芬又看看李春风,慢悠悠开了口:“前几天,老爸做错了一些事。”
这是在道歉?两姐妹愕然,彼此看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看着李老三,等着他继续说。
“你们两个也大了,我也不能一直守着你们,”说着,他深深叹口气,这段时间发现许多事,李老三越发觉得女儿长大了,自己管不了,“秋芬的事情她虽然不说,但是我也知道,正在谈恋爱。”
李秋芬惊讶看着李老三,自己和林洋的事他是何时知道的?居然没向自己打听林洋家,真不像李老三。
李老三冷哼一声,他知道李秋芬的意思:“对方家境比我们好,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这糟老头就不去毁你姻缘了。”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秋芬没想到李老三会这样想,这次居然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
“但是结婚时候,彩礼一分也不能少,我把你养这么大。”
果然就不能对李老三抱太多的期望,这句句不离钱,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惦记人家的彩礼。
说着,李老三抬头看着李春风:“你也老大不少,快三十了都还没有一个伴。”
“爸,我才26岁呢。”
“哼,你以为还不晚?这过了25岁离30岁就不远了。”李老三把烟头扔到脚下,用脚掌慢慢碾着,低着头下一句不敢看李春风。
“爸给你找个对象,你今天下班去见见。”
听到李老三擅作主张给她找对象,李春风打心里觉得厌烦,她毫不犹豫拒绝:“我不去,我还不想谈恋爱。”
“胡闹!”听到大女儿这样说,李老三急匆匆冲到她面前,“你多大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这附近26岁的谁家的孩子不是能打酱油呢。”
“反正我不去。”李春风不想和李老三争吵,她回屋拿起包包就准备去上班。
见自己女儿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李老三暴脾气也跟着上了,他拦下李春风的自行车,大声吼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看你就是当个会计,把自己都当回事呢。”李老三打量今天李春风的穿着,虽然是深蓝色工装可是手上戴的金手镯亮晶晶的,惹眼的很。
李老三露出鄙夷的目光;“你不去,这班你也别去上了,还有这啥破租衣店也别开了。”
这下,李春风急了,因为她知道李老三干得出这事,李秋芬的房子和工作不就是这样被李老三闹没了吗!
她倔强盯着李老三,最后骑上自行车一股脑骑了出去,这下车轮压住了李老三的脚,听到李老三吃痛的叫声,她也没停,就这样飞快骑出院子。
在一旁的李秋芬看不下去,她冷眼瞧着李老三,这人真的觉得弄掉子女的工作是件值得吹捧的事情吗?
“看我干什么!赶紧送我去医院。”李老三跳着脚,最后坐在台阶上,这就算骨头没断筋肉肯定是伤着,李春风还真是狠得连自己老爹也不放过。
李老三龇牙咧嘴的摸着自己的脚,而李秋芬回屋拿自己的包包准备上班去。
“你干嘛去!”李老三拦住李秋芬。
“上班去啊。”
“你不送我去医院呢?”都是一群没良心的,李老三暗骂道。
“爸,我刚刚看你样子好像没啥大碍,我都要被你调回车间了,上班再不积极一点估计工作都快没了。”李秋芬虽然笑着,但是眼神极冷,她没等李老三回答,跨上自己的包包就出了门。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当初生下你们时候怎么没把你们掐死。”李老三跳去脚在后面骂着,不晓得磕到痛点又哇哇大叫。
李秋芬刚到胡同口就看见一脸熟悉的出租车。
严刚摇下车窗笑眯眯给她打着招呼。
“快吃吧,我过来时候随便给你带点早饭。”
李秋芬坐上副驾驶,看见两个大包子和一杯豆浆,有些不好意思:“咋麻烦您呢。”
严刚慢慢启动车子,边打着方向盘边说:“您才客气呢,现在你是买家我是卖家,这不说要求您呢。”
两人一吹一捧,反而没了刚刚的尴尬,气氛也融洽许多。
“你找我有事?”
这时,严刚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思忖一会,不好意思笑着:“就是这房子你能不能早点买。”
“咋了?”李秋芬心里肯定想早点下手,可是毕竟是房子,她还没有给李春风商量过。
严刚叹口气,声音有些哽咽,他缓了一会压下哭腔才慢慢说:“我那弟弟得肝癌了。”
“医生说没几天活得,他现在就想趁着自己还有力气把他媳妇和儿子的后半生解决了。”
虽然努力憋住心里的悲伤,但是想到自己的表弟还有三个月的日子,严刚控制不住眼泪还是流下来。
一旁的李秋芬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身边有人患这样的重病,突然间,李秋芬也想着自己的猝死到了这个年代,不知道那边的老父亲过着怎样的日子。
想到自己的身世,李秋芬也红了鼻尖。
严刚以为是自己的弟弟的事惹她伤心,连忙给她道歉。
“你说这大早上就让你难受,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李秋芬拿出手帕擦擦眼泪,“你弟弟需要多少钱。”
这下严刚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今天过来找她就是因为这个价格,他犹豫半天快到工会门口也没说出。
”是不是比之前说得要高许多?“李秋芬试探道。
”倒不是,只是他想要两万五。“严刚害怕李秋芬拒绝,赶忙给她解释,“是这样,他说他病也不治了,这二万五就存到银行让她娘俩吃一辈子利息也成。”
1980年,2万可是一笔巨款,放在银行每个月都有50元的利息,而这利息数相当于一个高级工人的工资了,但是严刚的表弟没有考虑到通货膨胀的问题。
“严师傅,我也不瞒你,我做点小生意只是最近赚多一点,更何况这钱是我和我亲姐共有的。”
严刚以为她不想给这个数,正要哀求,但是李秋芬打断他:“这样,我有个建议,我出两万然后找关系给你弟弄一套公房,当然找关系的费用从这2万里扣。”
“没有房子才是难事!”李秋芬语重心长说道,“您回去和你表弟商量商量,我保证我这个办法可以保证他的老婆孩子后半生衣食无忧。”
严刚被李秋芬眼泪的笃定给惊呆了,同时他也佩服李秋芬的谋智,这个年代想到这长远的人不多。
他真的遇到贵人!
“行,我回去给他商量商量,今天下班我来接您,咱们去看看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