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几人围坐在长桌边嗑南瓜子,坐在顾客桌边的加比几人看得眼睛都直了。白色的瓜子bī出了焦香味,附带着受热后盐粒的味道,咸香的很。
胡拂心烦气躁地哄着怀里的孩子,一晚上都在闹腾,实在是吵得心烦,很想gān脆直接丢在桌上任他哭闹算了。
楼梯处传来下楼的踢踏声,里谢尔下楼进了厨房。
胡拂正纳闷,纳尔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楼梯口炸开,“你们这些懒鬼,快点上来收拾东西,人家不要我们了,把我们像鼻涕一样甩开,你们还坐在那里gān什么,当他的看门狗吗!”
胡拂先是一惊,接着怒了,对着厨房门帘破口大骂起来:“我们是鼻涕,他是什么?穿上一身看得过眼的衣裳,就把自己当做体面的老爷作威作福了?鬣狗都知道……”
还没骂完,她的喉咙说不出话了。
对面,众人个个脸色嘲弄地看着他们,杀意和威压肆意地外放。
那是真正见过血的人才会有的气场,比他们见过的那些地痞无赖不知道厉害多少。
胡拂抱起孩子,灰溜溜地扯着加比的衣袖上楼。
里谢尔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大堂早已经一片平静。
“做了什么好吃的?”艾德里安闻着味凑过去,被里谢尔嫌弃地挡开。
“扒猪脸。”他把一整盘猪头端放在桌子中间。
艳红浓稠的酱汁裹在一颗硕大的猪头面上,四周围着一圈苍翠的白捞青菜做点缀,里谢尔拿来一双筷子,轻轻一戳,猪皮破了一个洞。
“有过节的氛围。”黑斯廷斯肯定道。
贵族过节时一般也会吃猪头,做法讲究,用料上乘,远比猪头的价值高。
他们会先拆骨,用红糖和加了香料的盐腌制几天,上色入味后再往软塌塌的猪头里面掺进剁碎的肉馅、松露和坚果,以便把猪头重塑出原来的形状。
最后,把肉放入高汤中熬煮一天,出锅后,往眼皮底下塞两颗嵌着黑松露的猪油球,端上餐桌时的佳肴,就是一颗活灵活现的红色猪头。
眼前这个也是红色,看得出煮的软烂,也剔完了骨头,一张猪脸皮肤完整地呈现在正面,黑斯廷斯有种误上主人餐桌的即视感,有些局促和不安。
雅各布从后面端来一碟薄面饼,依次分发给大家,切尔西撕了一角咬一口,薄薄一张,外面金huáng苏脆,里面还有分层,吃起来不会硬。
“别都吃了,配猪头肉用的。”里谢尔提醒道,筷子往破口不远处再戳,筷子一支一个洞,往中间一合,猪脸裂开一个口子。
把红艳的皮挑开,热气泄出一撮儿,里面少许白到通亮的肥肉,肥肉下浅粉的瘦肉,全都露了出来。
不知是谁跐溜了声口水。
扒猪脸是一道头宴名菜,看着只是个猪头,却花费了四个小时的整洗,炖蒸,勾芡,拆骨,摆盘,最终成了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猪头肉,花费的心神和香料不亚于素熊掌,甚至更多更贵。
雷思尼扛着一把大镰刀也从厨房里走出来,头一回主动爬上餐桌,坐在桌子短边的那一头。
在他面前,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扒猪头,只不过是几乎透明的灵魂体。
整整领口,镰刀在手中变小,雷思尼绅士地举起手中的刀,学着里谢尔的位置划了一刀。
“这是……”哈伊尔疑惑道。
骷髅头上冒出一抹轻灰,“切尔西和我共同研究出来的魔法。”
感觉言语中看出了几分骄傲是怎么回事。
切尔西懒洋洋地遥遥举起手中的麦芽酒,与他示意。
雷思尼用他的镰刀杀死的种族,都归他所有,如果再匹配上咒语,让里谢尔的烹饪方式同时也作用于亡灵,他也可以尝到他们嘴中相同的美味。
“你这么小一只独享这么大的猪头,”哈伊尔双手叉腰,有些不满,“不公平。”
耳边传来的是骷髅颌骨上下相碰的嘲笑声。
“要吃就递饼过来。”里谢尔一句话,成功把哈伊尔视线转移。
筷子轻易就撕开一块肉,条条瘦肉纹理分明,保持着原来煮熟后的粉嫩色泽,又带着迷人的香料和酱香的芳香气味,只有尾端是猪头的另一面,也沾到了红色的酱汁。
哈伊尔接过里谢尔放着猪头肉的薄饼,笨拙地抓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只把肉往嘴里送。
肉片在筷子中颤颤巍巍地发抖,惹人怜爱,恨不得赶紧吃进嘴里,以防从筷子中逃脱了分毫。
瘦肉之间夹杂了部分薄成一层膜的油脂,表层莹莹透出清亮的油光,猪肉的喷香味近在咫尺,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猪头上的瘦肉,算得上是整只猪中最嫩的部分,连皮下可怜的一丁点肥肉,都是为了增加瘦肉的嫩而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