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好像真的没动静了,还是……不能动吗?
傅斯隐注意到他的举动。
青年就这样紧紧贴靠在怀里,像不知所措的幼崽,乖巧顺从等候他的指令。这一瞬间,有什么悄然膨胀,如同现状那样,充盈了他的心。
刹那即永恒。
但永恒并非刹那。
他不动声色按捺下某些思绪,唇角带出几分笑意,低声问道:“你想出去见他们?”
“……不想。”
谢云氤立刻缩了缩脑袋,重新变成小鹌鹑。
随着他细微的变动,青年稍微调整姿态。此时修长脖颈露了出来,白皙肌肤覆着单薄血管与温热体温,一阵一阵传导过来。
这是人体的温度。
也是人类的温度。
与深海种的寒冷、死寂,截然不同的生机活力。
如同被蛊惑一般,傅斯隐放在他后背的那只手缓缓向上,指尖轻轻触碰到谢云氤的后颈。
那小块肌肤袒露在外,似一块洁白雪地,也像是神坛上纯白绵软的羔羊。
无助的、一无所知的……他丝毫不知道,与自己如此亲密紧贴着的,是个连人类也不是的存在。
他甚至信任祂。
将要害递到祂的手上。
这一刻,傅斯隐魔魅眼眸隐隐泛起赤红血色。他需要竭力克制——克制祂的本能。
不,还不是时候。
不应该现在带走他。
……总归要带走的,但不是现在。
反反复复、与心底那个声音争夺,将一层层锁链枷上。男人qiáng压下眸中猩红,松开手,微微笑道:“我们去吃东西,嗯?”
“他们走了吗?”
谢云氤抬头看他,发丝微微凌乱,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净与他对视。
“……”
傅斯隐又有些忍不住。
他垂眸敛住翻涌眸光,指尖摩挲,终究控制不住,转而放在他的肩膀上。
谢云氤肩膀被他碰过多少次,此时也不太介意,只探出脑袋,往走廊里看。
人已经走了。
房门前是空的。
谢云氤长舒一口气,“……太好了。”
这么尴尬的事,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危机解除了,谢云氤才意识到,他和傅斯隐现在的状态,好像也有点不妥。
他尴尬收回手,离开对方怀抱,gān咳一声:“傅先生,下次……”
下次还是别这样了吧?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傅斯隐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两个人转而往楼下走,前往定好的餐厅吃饭。遇到好吃的,谢云氤登时把那些不愉快的全抛之脑后,什么也不想了。
他开开心心吃完饭,和傅斯隐一起往回走。在车上没什么话,但眉宇间分明愉悦舒展,整个人都舒服。
吃完饭回来,谢云氤白天被威亚掉了一天的腰这会儿开始酸痛,他gān脆换上睡衣,直接躺倒睡觉。
夜色愈深。
青年睡得熟了。屋内安静昏暗,唯有几缕月光自窗帘缝隙投入,带来些许光线。
不知过了多久,他chuáng边多出一道黑影。
寂寂无声中,男人垂眸看着chuáng上熟睡的人——谢云氤睡眠一向良好,此时无知无觉,花瓣似的唇微微开合,呼吸似乎都带着香气。
在朦胧的光影中,他轮廓jīng致,像月下一树满载的玉兰,幽然又寂静。
……于是男人伸出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脸颊也是温热的。又因为睡着了,比平时还更暖一点儿。
傅斯隐的手指贴上去,冷热分明。
“好凉……”
像是被他的手冰到了,谢云氤微微拧眉,不自觉发出一声呓语。
“……”
傅斯隐收回手,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看。
自然是凉的。
到底并非人类。
哪怕有人类的姓名、人类的身份,但傅斯隐毕竟是已逝之人。即使现在重返人间,看似正大光明,又怎么可能与活人一模一样。
然而……
他已无法再忍下去。
良久,黑影消失了。
***
第二天拍摄如常。
谢云氤照例过来拍戏,认真工作。戏份拍完了,他换下戏服,和傅斯隐照例去山上逛。回来出了一身汗,刚要进帐篷拿东西,忽然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保护区里到处都是树。
高的矮的、树丛灌木,想找块空地也不太容易。
剧组定的这个拍摄场地,也是经过许可,临时清理出来的。周围还都是野生环境。
所以,帐篷外的林子里,藏个人,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谢云氤进帐篷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眼睛被闪了一下。
就一下。
经历过两次偷拍,谢云氤却真的对这些细节敏感起来。他略一思索,把董晓叫了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董晓呆了一下,赶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