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她对苑松青所说——她的爱情、她的才华、甚至于她这个人,似乎都是隐于背后,不得见天日的。
古长风对她并不差,但是坚决不肯将这段关系曝光;她想要继续画自己的作品,可是古长风却担心她的崭露头角,会成为自己的隐患。
她问古长风那自己算什么?又该如何完成自己的人生?
古长风只说他会一直照顾她,和她在一起,未来他的所有成就都会分享给她。
可是袁茗烟直到后来才明白,那不叫分享,那是以爱为名的绑架,居高临下的施舍。
……
苑之明的胸腔像是被鼓风机填满了气体,胀满了数不清的愤慨和心痛。他深深呼吸了几次,才开口问道:“这些是真的吗?是我爸告诉你的吗?
李一恺的手始终覆盖在他手上,此时用了些力气,牢牢握住,回答说:“是,苑叔叔说……她后来渐渐患上抑郁症,在最后的那段时间,她试图写信或者录音给你,可是每次,都没有jīng力支撑下去……所以这些,都是她断断续续讲述给苑叔叔的。”
苑之明的眼前朦胧出一片水雾,他飞快地抹掉,不让它们掉在那些画上,咬着牙道:“我还以为她的抑郁症,是因为生下我之后……”
“可是”,他吸了吸鼻子,皱着眉连连摇头,一句一句说:“为什么?可是她和古长风都已经分手,和我爸爸在一起了,为什么还是会严重到那种程度?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如果已经和他没有关系,她也没有必要继续掩盖自己……”
“是不是古长风也像要挟我爸一样,用什么威胁了她?”他猛地抬头问道。
李一恺温柔地注视着他,目光里的情绪却让苑之明猜不透。
他抬手轻轻帮苑之明揩去眼泪,大拇指停在脸上,小心翼翼地抚摸两下,像是轻柔触碰着自己的珍宝。这样的动作又带着一种安定,让苑之明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一些。
“苑之明,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吗?”李一恺说,“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你,我爱你,苑叔叔爱你,你妈妈在最挣扎的时候也努力想给你留下一些话,她也爱你。”
苑之明耳朵听进去,脑子却有些懵然,他红着眼睛点点头,“我知道。”
“那我接下来和你说的,不管你怎么去看去想,都不要怀疑这一点。”
“好。”苑之明瓮声道。
看清一个人的面具并不是顷刻之间就会发生的事,更何况是处在爱情中的袁茗烟,她大概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煎熬和反复,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古长风很会操纵人心,让人只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把他自己摘得gān净,被他骗不稀奇”,苑之明愤恨道。
李一恺不置可否,继续说:“一直到,苑叔叔他们帮古长风代笔丑闻传开,古长风以工作分配为要挟,让他们承认是自己造谣。她知道了这件事,从那时才彻底看清了古长风这个人。”
“然后她找到苑叔叔,告诉了他自己的经历,她希望苑叔叔不要妥协,如果真的要对峙,她可以为他证言。”
“但我爸还是没有这么做。”苑之明闷声说。
“他动摇过,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另一篇稿件,但是没有寄出。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李一恺看着苑之明,需要极大的勇气,才面对着他说出后面的话:“你妈妈在毕业体检的时候,被检查出已经怀孕。”
“她……”苑之明的大脑拒绝处理这句话,他愣愣的,半晌,才只是开口问:“那她怎么办?”
“她想打掉这个小孩,但是去了医院又没有舍得”,李一恺紧紧握着他的手,尽力平静地叙述这一切:“而且很快,体检报告传到学校,校方要求她说出孩子父亲的身份,否则会取消毕业资格。”
未婚先孕的女大学生,这样的流言不管在什么时代,都会如同隐秘的火星,在丛林里悄然而迅速地散布。
袁茗烟想过彻底撕破一切,可是她能伤害自己,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后,面对的是公然决裂的父母,背负种种污名的母亲,和一个道德瑕疵的父亲。
她拒绝说出孩子父亲的身份,而这样的后果却是猜测愈发离谱,流言更加难听。
而古长风,在流言近乎弥漫整个校园的时候,从始至终没有站出来。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骄傲刚烈的袁茗烟也更不会再向他低头一步。
“她最后,留了一封信给苑叔叔,里面详细记录了她和古长风的所有创作过程,可以作为苑叔叔的证言。”李一恺的喉结滚动,说:“她想要自杀,带着孩子一起。”
苑之明脸色苍白,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