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高兴”,李一恺看着怼在屏幕里有点变形的那张脸,低声懒懒说了一句:“太想你了。”
“啊,哈哈”,苑之明竟然有些不好意思,镜头拉远了一点,李一恺才看见他是在家里客厅,苑松青紧紧坐在旁边,想装作没听见都难。
苑之明只顾着笑,最后是苑松青夺过手机解决掉了尴尬,慡朗道:“我们也很想你。”
李一恺脸上有点发热,随即又为“我们”这两个感到温馨。
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家庭,他想,他不能总是盯着那一处缺口不放。
这一周过得飞快。
周行介绍的乐队比原以为的要更热心,提出在合作球鞋设计之外,可以再为里斯出一首合作曲,开出的价格也很让李一恺惊喜。
视频会对面,乐队三个男成员纷纷表示自己是里斯的忠实粉丝,其中一个还是球鞋疯狂收藏者,而唯一女乐手直接向他展示了自己脚上的限量版鞋子。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看兄弟你顺眼,还有你兄弟周行,那更不用说”,乐队主唱补充道。
李一恺开始受宠若惊,后来才想明白,乐队成员不拘小节随性合作是真,而他们的老板——也就是周行那位女朋友,则是看中了里斯国际品牌的影响力,可以给相对边缘化的摇滚乐队带来附加知名度。
于情于理都是双赢,品牌方自然也乐享其成。
乐队很快发来了歌曲demo,李一恺不太懂音乐,但是听得出里面热血快乐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被苑之明影响,他脑海中又一次联想到了刨冰,又想到了跑进喷泉撒欢的少年少女,在炎热夏日盛大的狂欢和奔跑。
有些可惜,可是就像他自己说的,这样做才不会后悔。
苑松青的手术排在了早上第一个,李一恺和苑之明送他进手术室,苑松青躺在病chuáng上对他们两个笑笑,又和紧随其后的卢医生比了个加油。
器官移植不是小手术,再信任的医生也不能免去紧张。苑之明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就一反常态地静不下来,在家属等候室里转了两圈,关心了一会儿护士排班表,又研究贴在墙上的麻醉须知。
幸好早上没有其他人,不然估计早就要投诉他扰民。
“还有至少四个小时”,李一恺帮他拧开一瓶水,“坐一坐吧。”
苑之明接过水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这才安静了一会儿。他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眨巴了两下,低头看李一恺:“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李一恺静静看着他,缓缓笑了:“猜到了?”
“你们两个非要商量一个时间告诉我,我想要不就是现在,要不就是我爸没能下来手术台……”苑之明垂头终于坐下,手指在膝盖上敲敲,说:“你还是现在告诉我吧,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
李一恺摸他的后脑勺,轻柔地安抚了两下:“那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出去,回来时抱着一卷旧报纸包着的画,是前一天苑松青jiāo给他的。
“这是什么?”苑之明今天废话很多,没头没脑乱说一气:“我爸留的齐白石真迹?他把巨额遗产jiāo给你?”
“别乱说话”,李一恺照着脑门拍他一下,坐下来,小心翼翼解开捆绑的丝绳,把外表面的旧报纸朝下,平放在两人膝盖上,慢慢摊开这些厚厚的画作。
最上层的画露出一半面貌,苑之明就已经看出来:“我妈妈的画?”
“是”,李一恺轻轻铺开,一副jīng致的工笔荷花图徐徐露出,不知道苑之明是怎么认出的,右下角印着袁茗烟的小篆印章,落款是gān支纪年。苑之明算了算,大概是她上学时候的作品。
“她的勾线,还有画花瓣的颜色过渡,一直都是这种的”,苑之明轻轻抚过,指给李一恺看。
袁茗烟的画他见过不少,苑松青把她那些好的作品jīng裱起来,一一陈设在书房。
“这些应该是不太满意的,这里处理得有点糊”,苑之明仔仔细细看了一阵,伸手往下翻,又问道:“我爸为什么把这些给你?我从没见他拿出来过。”
李一恺没有说话,只是顺着他的动作,卷起来最上层的这一幅,一张张往后看去。
每一幅画不论是否完美,都经过了简单的衬布装裱,画与画之间也都隔着白色的绢布保护。
翻遍最上层那些工笔,下面还有水墨写意画。
画作风格最能看出人的性格,工笔细致入微,需要耐心,是苑之明学得最差的一门。而国画写意派则是讲求意境风骨,寥寥笔墨不加色彩,便成山水。
苑之明离近看,又拉远,研究一阵,没抬头地说:“我没见过她画这种的,我以前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