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之明的心像是被细细地刺了一下,没有很痛,但是清晰。
他咬了咬口腔的唇肉,才继续从书包里拿出一沓整理许久的文件,还有一纸信封。
“这个,是国内适用于你们状况的所有慈善机构,还有治疗多囊肾的免费申请,可能用得上。”
“这个,是我毕业以来自己赚的钱,不多,但是是我目前全部的。”
甄云没接,只是看着:“你们父子两个,除了钱还能有什么?又拿钱在打发我?”
“我们没有那么有钱,我爸当时没日没夜地工作,我现在也差不多”,苑之明把东西放在茶几上,他说不出尖锐的讽刺,譬如如果钱没用,你们当初怎么会为了钱而不管自己的父亲?如果觉得给钱是被打发,又怎么会到现在,还每年都收下苑松青的汇款?
“但是如果我有能力,我爸给的钱,我还是会尽力给你们,只是不要再找他了,找我就好。”
他转头,看着轮椅上的苑苇如,但很快又不忍再看,低头错开目光说:“这不是我爸或者我欠你们的,和你们之前的恩怨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让苇如姐过得好一点。”
苑苇如终于从百合花中抬起头,看着苑之明,久久后说了一句:“对不起。”
苑之明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想再停留在这里了。
甄云却像是被这三个字触碰到了什么,她看着桌上的钱,终于爆发出一声gān哑的哭,她说:“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苑苇如说:“苑之明也没做错什么。”
“那是谁把我们bī成这样?谁让我嫁给你们家?”甄云看着自己女儿,又看向停在门口的苑之明,神情像是看见了仇人:“我结婚的时候,你们苑家没告诉我有这个病,我有了孩子才发现,你爷爷,你爸,你爸,还有你!”
她指着苑苇如:“你们都有病,你们拖累我一辈子!”
“你们还要怪我,恨我不管你们!”
……
苑之明跑下楼梯的时候,撞倒了那一摞纸箱,轰隆隆的声音追着他,从楼上一直到了楼下。
他差一点被台阶绊倒,靠着抓住门把手才停了下来。
终于打开门,离开yīn暗的楼梯,把追在身后的纸箱隔绝开的时候,他气喘吁吁,浑身脱力,用仅剩的力气抬起头,看见了万里无云的蓝天。
“李一恺?”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很快回答:“是我,你怎么了?”
苑之明说不出话,只是如同得救般,紧紧握着手机,握着这通恰逢其时打来的电话。
李一恺从会议室推开门,向身后焦急的孙珊珊比了一个手势。
他来到阳台上,尽可能平缓地问苑之明在哪里,发生了什么,尽管对方一句话都没有回答,只是传来断断续续的喘气和咳嗽。
孙珊珊跟在后面,冬姐也追了过来。
李一恺用另一个手机给她们发信息:「珊珊先问工厂修改的最短时间,同时准备开幕仪式后延的时间表」「冬姐,先不管到底是什么问题,你去工厂,当面和他们核对正确的数据」
“苑之明”,他处理完,对着电话那头说:“别怕,我在呢。”
第47章我觉得有点累
这不是一个安慰人的好时机。
手机里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弹出,很多未竟的议题还在等着,客户那边尚不知情……但是李一恺不敢放下手里的电话,哪怕苑之明一句话都没说,哪怕他也没有多少jīng力去组织语言安抚。
冷风chuī过静海的阳台,chuī到怀州的旧城区,他们听着彼此的风声和呼吸声。
直到苑之明一个人走了很久,走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楼群,坐在汉江旁边,缓过来那阵裹着心脏密不透风的压迫感。
“你找我是有事吗?”他问。
李一恺叹了一声,他问:“回家了吗?”
“没有。”
“打个车回去,我在电话这头。”
工作时间李一恺打电话,一定不是问候而已,苑之明坚持道:“我没事了,你先说。”
孙珊珊又一次推开门,递给李一恺一件大衣,他对着电话说:“宏达的冰雕数据错了。”
他知道这也许不是好时机,但是人总要在工作和生活的事情中挣扎,他没有隐瞒苑之明的权利,也有责任追究这件事的原委。
苑之明的大脑好像卡住了,他仔细分辨这句话,然后才反应过来:“数据?哪里错了?”
李一恺简单地讲了一下已知的消息——工厂做到一半,招牌被运送过去,发现尺寸无法合上。电话打了很久,他们坚持说数据就是加缪这边给的。
而那组数据,冰山尺寸被他们当成了外围方块尺寸,至于做出来的冰山,又不知道是从哪里而来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