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决定和改变,在平平无常的日子里悄然发生。
李一恺又一次和huáng先生见面,正式拒绝了工作邀请,对方虽然遗憾,但并无讶异。huáng先生甚至说:“其实我和你见面的这两次,也总有直觉,你可能会选择拒绝。但理智上,又觉得找不到理由。”
“whatever,不管你以后选择去哪里发展,都和我保持联系,好吗?”
李一恺起身:“当然,能得到您的赏识是我的幸运。”
周行得知的时候却大惊小怪,追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祁究坐在旁边,李一恺没避讳,说是因为和苑之明聊了聊。
“什么?”周行左右看看,“因为苑之明,你就决定推掉DS的大几百万年薪?”
“不是为了他”,李一恺纠正,“我只是在他聊完之后,想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DS条件很好,但是对我来说,有点像是另一个樊笼。”
他碰了碰周行的酒杯:“放心,我不是要在加缪一直耗下去,只是觉得慢慢来,不想慌不择路。”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周行嘀咕两句,又摆手指着李一恺和祁究:“算了,就你们这些jīng英,轮得到我不放心吗?”
一直没说话的祁究推推眼镜,笑了笑:“但听起来,这位苑之明可比我们都清醒。”
“嗯”,李一恺低头不知道在笑些什么,“有时候很清醒,有时候又特别傻。”
那一天是跨年夜,他们在祁究的新家里温居。
零点钟声敲起时候,三个人里面两个人都拿着手机,周行不知道发了什么,忽然骂了一声,说前女友把他拉黑了。
李一恺给苑之明发了两条消息:「新年快乐」「生日快乐」。
落地窗对着江景,跨年烟花秀在对面燃起,客厅里也染上五彩的颜色。
轰隆隆低沉的烟花声中,祁究看着李一恺,声音被掩映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他问:“有些话如果我当年说了,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李一恺抬起头,平静而坦dàng:“都过去了,别想了。”
祁究眼神挪开,望着窗外,淡淡道:“我没有后悔,因为即便到现在,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方式。但是我错在,理所当然地觉得你应该理解。”
“我理解,我也觉得你应该选择出国,去最好的学校和公司,作为朋友我一直都是祝福你的”,李一恺一字一句说,每个字都像是从胸口卸下一克重量,在回忆里清理残存的遗憾。
“但是我不能接受……”他看着祁究,“就像是我放弃DS,也许在你看来是错的,但是我只是不想去。”
祁究看着他笑了:“我以为是你变了,原来是我根本不了解你。”
手机亮了,李一恺看了看说:“可能我也是遇到了一些人,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新年快乐,往前看吧”,他告诉祁究。
医院的单人间里,电视上播放着跨年晚会热闹的视频,苑之明窝在陪护chuáng上,在手机屏前戳戳点点,完全没有抬头看电视的意思。
苑松青咳了一声,眼睛快要飞到儿子的手机里,等苑之明发现时又佯装收回。
“你演的太假了爸”,苑之明太清楚这个把戏,其实苑松青根本没看,只是等着他主动坦白。
“你说你从读大学,到出国,再到回来,就没有谈个恋爱吗?”苑松青声音虚浮,但情绪不错,“我连个偷看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苑之明说。
“不对,如果没有,你会直接把手机递过来打我脸”,苑松青看着他笑:“你看你,心虚了。”
苑之明啪嗒关了电视,翻了个身躺在chuáng上,打算拒不沟通。
苑松青笑了笑,睁着眼仰躺着念叨:“我就是觉得想不明白呀,你从幼儿园就被小女孩送花,初中高中天天收情书,青chūn期你都没瞒着过我,现在怎么什么情况都不和我说了?”
他以前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但不知道是不是病一场,受了什么刺激,忽然问:“小明,我瞎猜,猜错了你不要生气啊。”
苑之明习惯了他瞎猜,闷着“唔”了一声。
苑松青道:“你是不是喜欢男孩,不敢告诉我啊?”
苑松青从小就这样逗苑之明,有时候他是正经的,有时候纯属瞎编。
按照正常反应,苑之明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起身,朝着苑松青生气抓狂,然后这件事就会成为一个小小玩笑。
但他没有,当下没有,错过了几秒钟,再做什么就更欲盖弥彰。
过了一阵,他听见身后苑松青如释重负的语气:“我当你有什么心理障碍,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苑松青带着笑意说。
苑之明依旧没有回头,他想,有很多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