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鹿还没反应过来,身躯一僵,正要回头,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压抑的警告。
“撞到我的脸你就死定了!”
动作猛然止住,即鹿懵了好一会儿,才听话地点点头,悄无声息缩了缩,跟他靠得更近了些。
烟花表演持续到晚上十点,即鹿缩在段从祯怀里,看下面广场上的小孩子放仙女棒,看得津津有味。
对他来说,那些小孩简直是活在天堂。
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每天都过着一样的生活,辛苦又枯燥,只有逢年过节能吃点好的,更别说放烟花这种娱乐项目了。
他记得有次除夕夜,他实在是太想妈妈了,一个人跑到楼顶天台,隔着江,眺望对面繁华的商市区,企图循着记忆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中找到妈妈,结果当然是徒劳无功。
后来不仅被老师教训了,还chuī冷风发了烧,一整个新年都躺在chuáng上,听着外面的烟花声,艳羡不已,却没办法亲自看看。
遥遥望着那些将孩子高高举起的父亲母亲,即鹿笑着笑着,突然就有些难过了。
“你也想玩?”段从祯突然低头,问他。
“啊?”即鹿一顿,而后摇摇头,否认道,“不想。”
那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不适合他,也不该是他的,他早就过了那个过度渴望的年纪,现在他能负担得起了,却再也不想要了。
因为再多的补偿都无法弥补小时候爱而不得的煎熬。
“你到底想不想?”段从祯又问了一遍,语气qiáng硬了些,也沉了一些,大概是听出他在撒谎。
即鹿垂眸,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又缓缓转了目光,看着那些欢笑不已的幼童。
良久,他才极小幅度地轻轻点头,低声道,“想。”
段从祯这才睨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像是很满意男人在自己面前藏不住秘密。
“我去买两把。”
段从祯把烟灭了,松开他,拍了拍衣角,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就往那边走。
站在原地看着他,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走过的身影,即鹿一愣,止住所有动作,瞳孔霎时缩了缩。
“段哥!”即鹿突然喊。
“怎么?”段从祯回过头。
“我……”即鹿脑子飞快地转着,支吾道,“我能去拿……外套吗……”
“当然。”段从祯没有犹豫,把车钥匙扔给他。
即鹿小声道谢,有些紧张地捏着钥匙,转身匆匆走进人群。
有些狐疑地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段从祯若有所思,半晌,还是作罢。
即鹿满心满眼都想着他,能有什么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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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把仙女棒很快就放完了,即鹿兴致渐好,段从祯玩了一两根,剩下的就都给他了。
“段哥,你看这个,好漂亮!”
即鹿点燃最后一根,捏在手里晃,觉得这一根的花特别好看,惊喜地给段从祯看。
“嗯。”段从祯根本没心思欣赏,敷衍地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看手机。
被忽视的人也不失落,兀自盯着最后的一根火花看,直到燃尽了,成了黑色的棍子,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把它扔进垃圾桶里,磨磨蹭蹭地回到段从祯身边。
“放完了?”段从祯没抬头,懒洋洋地问。
即鹿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行为又多幼稚,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放完了。”
“那走吧。”段从祯收起手机,转身往台阶上走。
即鹿点头如捣蒜,疾步跟上去。
刚走上人行道,人群熙攘,即鹿跟在段从祯身边跟他搭话,突然,主gān道上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段从祯吓了一跳,转头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人群也骤然寂静,而后爆发出嘈杂的喊叫。
“有人撞护栏上了!!!”
“快叫救护车!!”
“我操!那车子要从堤上掉下去了!!”
“是狗!刚路边跑出来一只疯狗!”
“妈的,别管狗!先报警!”
微微皱眉,段从祯偏头,透过此起彼伏的人群和树叶的枝gān,隐约看见一辆黑色福特冲过人行道,正半个身子挂在堤岸上,车头已经撞开了铝合金护栏,摇摇欲坠地悬在汹涌的江面上。
太惨了,段从祯心里评价,盯着事故现场看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一回头,就看见即鹿也看着那边,脸色却有些异常。
“怎么了?”段从祯问。
“出车祸了。”即鹿淡淡答了,声音没有起伏,缓缓偏头,看着段从祯,“段哥,看来我们得走另一条路了。”
“就当兜风了。”段从祯耸肩,盯着他看了一会,转身朝停车位走。
段从祯离开后,即鹿才又回过头,遥遥望着被人群围起来的车子,目光透过玻璃,盯着驾驶座熟悉的面孔看了片刻,才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