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鹿有些焦躁地捻着指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递过去。
“谢谢。”男人接过笔,慢悠悠地看单子。
即鹿想催他快点签,又觉得不礼貌,只能抿着唇站在一边,来回踱步。
手机又响起,打破寂静的黑暗,即鹿一看,又是梁许打来的,迟疑半晌,即鹿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男人,舔了舔嘴唇,微微侧身,接起电话。
“即鹿,你在家吗?”一接起电话,梁许就火急火燎地问。
“不在。”即鹿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最近听……你别……小……”
开发区信号不太好,通话声断断续续的,即鹿往大路那边走了一点,杂音才消了些。
“你刚说什么?”他皱着眉问。
梁许的声音格外gān涩,带着不寒而栗的急切,“我听说东青山被查封了,他们改了院址,套了新的名字,现在正在找当年你们出院的那一批病人……”
话音未落,即鹿听见耳边有两道声音,夹杂着,从电话外面传来,慢慢靠近。
“即鹿,你最近就待在家里,千万别一个人……”
呼吸霎时凝固,即鹿低眼,霎时看见身后慢慢靠近放大的影子,瞳孔蓦然收缩,呼吸停滞片刻,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跑。
仿佛暗合他不好的猜测,身侧男人动作一顿,立刻跟在他身后追出来。
工业区杂草丛生,许多土地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夜色暗淡,即鹿看不清路,只能凭直觉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身后男人紧追不舍,即鹿不敢回头,只能拼命朝着大路的方向跑。远处路边的路灯光亮昏暗,看不清晰,明明看上去很近,却怎么都接近不了。
即鹿秉着一口气,咬牙往外跑,脚步时深时浅,却也无暇顾及。
眼前的道路越来越近,即鹿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坑洼道路同样阻碍了男人的步子,两人扯开一段距离,即鹿稍微松了一口气,一回头,瞥见前方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吓了一跳,即鹿呼吸凝固,心道不好,慌乱间只能握紧口袋里的匕首,脚步微滞,脸色苍白地望着面前的人,待他走近,却突然愣住。
“……韩朔?”即鹿有些不确定地喊,喉咙里带着血腥味。
那人也顿了一下,灯光隐约照下来,打了光,面庞渐渐清晰,“鹿哥。”
即鹿喉咙gān涩,眼睛微怔,瞳孔缩了一下,“你怎么——”
“鹿哥,你怎么在这儿?”韩朔先声开口,神色凝重仓促,皱眉看着他,“我看了店里的订单,打你电话你没接,怕你出事,我就直接找过来了。”
即鹿呼吸急促,还未缓过来,扯了一把韩朔的手,“先走。”
“怎么回事?”韩朔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这地方这么偏,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也不知道,”即鹿脸色不太好看,拉着他往公路上跑,“快走。”
韩朔反握住他的手腕,眼中茫然,“鹿哥,到底是什么事?”
即鹿三缄其口,“我回去再跟你——”
“砰!”
身后一声巨响,枪击声划破寂静而诡异的夜空。
即鹿吓了一跳,惊呼堵在喉咙里,gān哑失声,猛地回头,只看见身后yīn影里,有个影子晃了晃。
心脏狠狠震了一下,即鹿脸色渐白,正要转身跑,听见灯下昏暗之处传来懒散低沉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的斑比原来在工业区加班。”
眼睛微怔,即鹿盯着黑暗处,看着男人从暗处走出来,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段从祯五官冷硬,神情淡漠,稍微有些乏味的懒散颓丧,周身都带着冷意,即鹿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无法抑制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可怕。
他无法战胜疯子,但更疯的人可以。
段从祯缓步走近,抬手颇为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伸手意味不明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和裤管,轻笑,“不错,四肢健在。斑比会保护自己了。”
gān燥温暖的手掌贴在脸侧,即鹿冰冷微颤的手臂也渐渐冷静下来。
或许是极度的惊吓过后,心绪不稳,即鹿没有拒绝他的触碰,心有余悸,仍然恍惚,低着头,无意识在他掌心蹭了一下。
段从祯眼眸微敛,黯了一点,冷淡目光不自觉柔和些许。
“不怕了。”段从祯看着他苍白脸色,轻轻笑了,语带戏谑,漫不经心地安抚,“我这不是在吗?”
即鹿没说话,眼神仍然有些散,过了许久,才喘着气点头,回过神来,才嗅到男人虎口有一丝刺鼻的火药味。
“枪……刚刚你……”即鹿蓦然睁大眼睛。
“没死。”段从祯云淡风轻,语气淡然,“没打中,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