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妈眼泪都要出来了:“那不一样!小小姐也是女人,终究要许配人家的,怎么可以有与男人不清不楚的传闻?二小姐太不分轻重了,以后全天下都在说小小姐的绯闻,小小姐可怎么做人啊?”
裴蕴认真的问道:“你家小小姐是什么人?”他不等王奶妈回答,道:“你家小小姐是帝王!”
“帝王怎么能够用普通人的视角去看她,怎么能用对普通人的要求去要求?从三皇五帝以来,那个皇帝是因为绯闻而被万民咒骂的?”
“帝王只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只有风流雅事,只有沧海遗珠,何时有人因为情爱而质疑过帝王了?”
王奶妈更想哭了:“那不同,小小姐是女人,她不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哪有女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
裴蕴笑了,问道:“前朝杨坚杨広设立女官,多为整理文件之类,但却终究名存实亡,没有几年这些女官就纷纷辞官,这些女官的官位就一直空着,而宫中伺候帝后的女官却被人趋之若鹜。为何?无非是男主内,女主外,无非是授受不亲,无非是名节。”
王奶妈重重的点头,瞧,前朝女官也要看重名节。附近的侍从见王奶妈眼泪一直的流,悄悄取了热毛巾递上,又去取了茶水。裴蕴微笑,这些侍从终于知道送茶水来了?要不是为了这杯茶,他至于跑到宫内的回廊之下等待王奶妈?
裴蕴取了茶,浅浅的饮了一口,一股清香从嘴中直入肺腑。胡雪亭这人不饮酒,不喜华服首饰,唯有喜欢绿茶,丹阳又地处江南,距离各个产茶之地极近,这宫中的绿茶向来都是极品。裴蕴穷得狠了,眼馋已久,终于找到机会蹭了一杯茶。
裴蕴感受着茶香,缓缓地道:“上古大姓都从女字,姬、姜、姒、嬴、妘、妫、姚、姞,无一不带着‘女’,也有不少女子建功立业,名留青史,但自从孔孟之道盛行,这女子的路是越走越窄了,这些年更是一年不如一年,以后只怕是只能待在厨房了。”
王奶妈擦着泪水,听着裴蕴说话,终于想起裴蕴在宫中是客,急忙示意侍从去取了些瓜果点心。
“当今圣上走的路,就是要让女子与男子一样。男子能做的,女子都能做,男子能在沙场建立功勋,女子也能;男子能够当官造福一方,女子也能;男子能够读书识字,为天地立心,女子也能。”裴蕴道。
王奶妈怔怔的听着,回想胡雪亭的生平,果然处处没有把自己当做不如男子的女子,处处与男子平等相处,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子就觉得低人一等,也没有因为是女子就要求男子照顾。在胡雪亭的心中是先有人,才有男人女人的。
裴蕴看王奶妈神色,知道她终于听进去了一些,继续道:“虽然圣上立国未必有此心,在圣上的心中,只怕这男女的区别从来没有在她心中停留过。老夫跟随圣上多年,从未听圣上说过一句‘男子低贱,女子高贵’,‘只有女子可以打男子,男子不能打女子’,‘男女平等’之类的言词。说圣上是女子,以女子为贵,只怕是曲解了圣上的意思了。在圣上心中,这男女没有区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多说,再教育长公主和师妹们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刻意提起。”
王奶妈仔细的听着,只觉很有道理,不论是胡雪亭还是石介,一丝一毫都没有提到过男女的区别,更没有说过女子要对男子如何恭敬,要给他们颜面什么的,至于名节名誉善恶,这华山派的思想比较扭曲,不提也罢。
“圣上所言所行,天下人都看着。圣上是雄主,说她是千古一帝或许说得早了些,圣上年轻,还有大半个人生,少年英雄,大时了了的人多了,杨広不就是毁了前半生的英明?但仅以功绩论,这华夏也没几个帝王可以与圣上比肩了。”
“如此之英雄,有谁在乎她是男是女?难道她是女子,这功劳就会逊色了?”
“这圣上一生所为,重新定义了男女的区别,以为女主内,或者只能待在厨房,唯一的本事就是八卦流言的想法是必须抛弃了,圣上是为天下女子重新走出了一条路。”裴蕴微微嗟叹,原本说这些只是为了安慰王奶妈,但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有些叹息了,胡雪亭这一生真是有些jīng彩啊。
“若是认为女子就要注重名节,而男子却不必,这是太过看不起圣上走的道路了。”他轻轻的chuī开茶盏中的茶叶,一股香气直扑鼻尖。
“圣上的路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只有仰望和跟随,至于担心什么的,大可不必,圣上走得太高,高到我们以为的危险和损伤,在她的眼中早已不屑一顾。”裴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