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恭恭敬敬的应了,快步出了王家只走了几步路,就到了县衙,也不需要敲门,直接就走了进去。几个犹自打着哈欠的衙役笑着打招呼:“李管家,吃过了没有?”
李管家摇摇头,问道:“三老爷起来了没有?”衙役们笑:“早就起来了。”
王家的人特别的勤奋,不论是王老爷还是他的几个儿子,哪怕是当上了县令的三子,习惯了王老爷的生活节奏后,每日都是天刚亮就起chuáng,早早的开了衙门。
李管家快步进了大厅,县令果然坐在那里。
“三老爷。”李管家拱手道。
“哦,老爷有什么事情?”县令淡淡的问道,手里温热的豆浆弥漫着香气。
“老爷嘱托,把事情办得gān净点。”李管家不敢修改一个字。
县令点头:“知道了。”最近城头大王旗反复的变换,从大齐的旗帜变成了宇文述的旗帜,没等看熟了新旗帜,又变成了胡雪亭的旗帜。世道真是有些纷乱,但这纷乱的世道才是发大财的机会。低价qiáng买上好田地和商铺,高价qiáng卖不值钱的物品等事情太低级,县令老爷或者说王家是不屑gān的,坏了名声无所谓,整个县城中所有的官吏,大户,衙役,官差,不是王家的族人就是王家的姻亲,百姓不满又能告到哪里去?去郡城或者京城告御状?且不说有没有“路引”,只说那上头来了人调查,又能怎么查?还不是找各个官员,乡绅,小吏询问吗?难道自家人还会说自家人的坏话?县令老爷和王家不屑gān的原因是没有qiáng取豪夺的余地。
王家和几个姻亲在当地扎根两三百年了,这个小小的县城中什么好东西不是他们几家的?走到街上,从街口的成衣铺开始,到街尾的包子店,哪一个不是他们几家的?走到城外,视线所及,哪一亩田地不是他们几家的?街上逮住一个路人,哪一个的吃穿用度不是靠着他们几家?
小小的县城当中他们几家已经做到了顶,再也不存在其他人插一根针的机会,他们又能qiáng取豪夺谁呢?
县令老爷和王家能够在这乱七八糟的皇帝不停地轮换的世道中做的事情,是修改县衙的财政账册。
田地的亩数不用改,早一百年就完成了把十几万亩地登记为只有几百亩的大事,这几百亩的赋税王家还是愿意给面子缴纳的;县衙的银钱账册登记也不用改,账本从来没有正确过,每一笔账都是他们满意的毫无破绽的,哪里还需再改。
县令老爷要改的是人丁和战死的士卒数量。
把那些外来的人口的数量在账面上加加减减,这向上要更多的银子,向下隐瞒人头税;这根本不存在的账面上却有的战死的士卒是用来向上方要功劳,要抚恤的。每次换了一个老大,谁知道以前这个小县城闹过水灾火灾兵灾?还不是随便写。就算不能要到大笔的抚恤和拨款,也能捞一些“勤于事”,“jīng忠报国”的评价,若是操作的好,还能给家族中出几个“殁于王事”的忠臣,树几块牌匾。
这种小事情其实毫无风险,朝廷就算差到了,也未必会重罚。瞒报人口假报灾荒谎报英烈的事情谁不再做?也就是省了些赋税而已,既不是贪污,也不是受贿,甚至没有苦主,算什么重罪。城头大王旗变换的时候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任由这事情就过去了。
然而在朝廷看来都是小事情,在当地百姓的眼中却会是大事情。
王家在新朝得了牌匾,在老百姓的眼中就是王家再次成为了新皇帝的心腹,想要冒死告御状的小百姓也就歇了吧。
“大越的官员下来了没有?”王县令淡淡的问着,新皇帝新气象,一郡太守之类的职务一定会换人,但他们这些地头蛇却绝对不会换,杨広必须用他们,高颖必须用他们,宇文述必须用他们,胡雪亭也只能用他们。
“还没有。”衙役禀告着。
若是大越的太守下来了,王县令当然会规规矩矩的找太守报道,送礼请吃饭,下级叩见上级的明规则潜规则一样都不会少。王家是地头蛇,不怕过江龙,但也没有必要和qiáng龙硬杠,大家和和气气的发财岂不是更好?那些以为可以和朝廷硬杠的人早已化作了灰,能够存活百年以上的家族都知道先礼后兵,绵里藏针。不论太守是什么心思,王县令在表明上绝对找不出一丝的错处。
“听说大越的新太守都很年轻。”衙役小心的提醒,大越派来的新太守只怕不会得过且过捞政绩。王县令微笑,毫不在意。以为是太守就能吃定县令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在一个县都是当地的地头蛇控制的情况之下,又能怎么样?若是新太守不识相,王县令不需要反应如何激烈,只要打声招呼,县中就会出现数百个百姓扛着“府衙不公,欺压青天”的横幅上街了。哪个新太守能够承担得起激起民变的重大责任?还要不要前程了?这新太守以后自然懂得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