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攥着拳,因为太过用力导致指节全白,涌不进一丝血液。
“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动作很是有气势,可声音却不争气地哽住。
阮幼青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上前试图让唐荼松开手:“冷静点。”
唐荼猛地扭过头瞪着他,凌厉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拢,眼角攀上了一条血丝,将gān净的白眼球分割开来。
阮幼青握了握他捏紧的拳头,在心中做了几次深呼吸。
事情终究是发生了,任何人面对毁坏的作品都不会心平气和,他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比唐荼多几分心理准备。他总觉得他跟渡边凑之间要发生些什么。
这大概就是妒嫉的魔力,会愈发扭曲一个人。这些日子里渡边凑的负面情绪被迫隐藏在安分的假象里,今天彻底被打破了。他们刚刚照面的时候,对方眼中明显有许多惧怕与悔恨,想来是一时冲动发泄了出来。
“你冷静点,我自己跟他说。”阮幼青硬将唐荼推出工作间,从内部搭上门锁,与渡边凑面对面。
他思虑再三,依旧选择直白一些:“我觉得你可能不太适合做艺术家。”
原本被逮个正着,渡边还处在惊慌失措中。可听到阮幼青这句话,他像被激怒了,一下子站直:“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对川井老师没有提议你参加金泽赏耿耿于怀。可这没用。即使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参赛者成百上千,被认为没有才能其实不可怕,艺术家只要安心专注于自己的表达就好。但你嫉妒心太qiáng,你今天因为嫉妒我而感到痛苦,动手毁掉了我的作品,明天也可以毁掉别人的。可除非你毁掉自己,否则这种痛苦是没有尽头的。”他日语表达得不那么顺利,可对方一定听明白了。
“哈。”渡边凑yīn森一笑,“你说我没有才能。”
“是你自己认为自己没有才能,不是我。”阮幼青指一指láng藉的角落,“水母,我还可以继续做。今年来不及参加金泽赏还有明年。我离开了,还有其他人会来,艺术无处不在,艺术家也是,他们会永不停歇地做出让你嫉妒到发疯的作品。所以,你不适合做艺术家。”
他平静地直视渡边凑惊愕的目光,是对方先躲掉了。渡边凑咬紧嘴巴,喉咙里发出几声奇怪的,压抑的声响。
说完了要说的话,阮幼青又看了一眼那一地支离破碎却依然美丽的水母尸体,转身走掉。
唐荼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等他,心绪已然平静许多。可眼中的血丝依旧没有消失,反而多了两条。
“没关系,我可以做出比那个更好的东西。”他蹲在椅子旁安慰唐荼。
“嗯。”唐荼摩挲了他的侧脸一下,“刚刚,吓到你了?”
“你力气还挺大的……没想到你也会跟人动手……”阮幼青笑笑,按住自己脸颊上那只手的手背。
“气昏头了……没想到你居然被迫跟这种人相处了这么久,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唐荼叹了口气,“等一会儿再回去吧。川井老师马上回来,我报警了。”
阮幼青一愣:“可他,好像跟川井老师是很多年的朋友……”
报了警事情很轻易就可以宣扬开。
唐荼有意断了他的后路,有了这样的前科,哪里还有工作室和画廊愿意与他合作,他这辈子都无法轻易在圈子里抬头。
“不重要。”唐荼皱了皱眉头不掩厌恶的神色,“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根本配不上艺术家的身份。我知道你是怕给川井老师添麻烦,可如果继续放任这样的人得不到教训,继续留在工作室里,以后可能会伤害到更多人,还会累及川井老师。”
川井来的比警员更慢。渡边凑起先还在否认,可支支吾吾实在编不出像样的理由,一下子说东西自己倒下,一下子又说没看清。而当警员得知阮友情往日作品的价格之时,提议要查验指纹。
“是我做的。我就是想看看,不小心碰倒了。”渡边凑最终还是经受不住盘问。
“渡边,水母我看过的,立在墙边很稳固,不会随随便便就被碰倒...何况碎成那个样子,根本就是被摔在地上才会有的力气。”川井气得直掉眼泪,自然没有丝毫要庇护他的意思,“你真是......太差劲了。亏我之前还为了你开脱......无论如何,我不会承认你的做法,也不会给你机会在这里继续学习了。”
她失望地转向阮幼青,红着眼圈道歉,“对不起啊幼青......明明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做好的.....”
阮幼青摇摇头,一群人围着一地碎片沉默不语,仿佛在默哀,可片刻的恼火过后,他心里却并未感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