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幼青抬头,阳光太暖,刚刚他不知不觉靠在对方肩头睡着了。唐荼的肩膀缺少了垫肩的掩饰显然不够厚实,只穿一层睡衣有些硌得慌。他揉了揉压痛的侧脸,拖着唐荼起身一起回到卧室补眠,睡饱后他们又一道去工作室,他去工作间烧玻璃,唐荼就留在办公桌前处理画廊的工作。
“来得及。”他安慰唐荼,“你回去之前一定能做好。”
实验很成功,带着细闪的青色和绿色像晕开的墨水一般融化在玻璃中,不同角度对光线产生不同反应,折she出轻薄的金属光泽。唐荼不怎么打扰他,既不围观也不询问更不会指手画脚,只在傍晚捧着一包炸jī来工作间找他,将去了骨的jī块喂到他嘴巴里:“先吃几口垫一垫。”他们站在工作间门口快速分食掉已经降温的炸jī,好在日式炸jī冷吃也一样美味,尤其是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
他将完成的部分放入徐冷炉,收拾gān净后已经是十一点多。
小樽的夜晚看一天少一天,他们牵着手在无人的运河边缓步前行,阮幼青摘下助听器,他们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慢慢往回走。
川井从东京赶回来那天,阮幼青的作品恰好完成。
他特意将刚刚嵌合好的作品搬出了工作间,放到敞亮的中庭里。那颗尚且年轻的银杏树已经被嫩绿色覆满纸条,在院落中投下影子,新出炉的作品就放在树下。
小岛步入中庭的第一眼便对着那座闪烁着光彩的雕塑低呼到:“啊!好漂亮啊!”
大师级的玻璃艺术家川井美羽却没有着急评价,她站在不远处完整地绕着银杏树走一圈,看了许久才走上前近距离观察。阳光被银杏树的枝桠分割成一束一束,倾泻在玻璃枝gān上,那上面落着二十几只形态各异的蝴蝶几乎将树gān完全遮蔽住。有的收起翅膀与同伴安静地栖在树枝上,有的双翼大张,翅面的金属色泽瑰丽多变,深空蓝与苍青色调和杂糅,像gān净遥远的天空,也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唐荼先前就见过那颗玻璃做的樱花树树gān,但与之相比,这次的透明树gān虽然依旧是中空的,却多了些变化。潦草看一眼似乎是无色的,可一旦有了光,便再难分辨出它的本色究竟是什么,倒是与泡影中的那几颗泡泡有点相似,淡紫色偏光覆盖其上,营造出如液体般流动的光感。
“幼青……”川井轻触那只最大,最美丽的蝴蝶,声音起了波澜,“这是你的杰作。”她断言,“也会成为你的代表作。”
这只蝴蝶没有完整的右下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用玻璃丝拉出的蓝色网状组织,像一片连在一起的神经树突,而这只蝴蝶正下方的树gān黏满了宝石般闪耀的玻璃碎片,像是从残翅中脱落。
“虽然用了差不多的手法,但幼青的风格跟我差很多呢。”川井兴奋地回头看着唐荼,“他是我见过最有灵气,最làng漫的孩子,你从哪里找到的宝贝。”
唐荼显然比川井更加震动,可每当他穿上一身西装,情绪便习惯性隐藏起七八分,让人有些捉摸不透。阮幼青也不知他是为了这件艺术品而惊讶,还是单单为了那只残翅的蝴蝶而感慨:“是啊,从哪里找到的呢。”他望向阮幼青问一句,“作品有名字吗?”
“你觉得呢。”阮幼青反问道,他觉得唐荼一定看得懂。
而对方也立即印证了他的想法,没有任何犹豫:“再生。”
他们都明白现实中的蝴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就像现实中的小兔子也不会chuī泡泡,但这并不妨碍这份美好被欣赏。他们一起送走了这件作品,川井几乎要提前为他庆祝,可阮幼青和唐荼对视一眼同时拒绝了老师的好意。
“人外有人。”唐荼替他说了想说的话。
入了围又怎样呢,可以参加巡回展览又怎样,就算是拿到了大赏,这也仅仅是一件作品而已。既不是起点,也不会是终点。
夜里他们不开灯,在客厅的窗台上亲吻,阮幼青借着窗外清净的月光与灯光替他脱掉西装,唐荼欲解开绑在大腿处的黑色固定带,他急忙按住那双手:“不要解开,这个留着。”
他用力一托,让唐荼坐到窗台上,隔着衬衣吻他激烈的心跳。
“好好……照顾……嗯……自己……”唐荼一句话碎成好几断。
他的手指穿进绑带中用力一扯又松开,啪得一声,光滑的皮肤表面被弹出不明显的肉làng,唐荼身体一僵,而后更用力地抱他。
“还疼吗?”阮幼青贴着他的耳畔问。
对方用力摇摇头,高高扬起的脖颈正中,突出的喉结翻滚一下,竟是有些迫不及待,喘息着张开眼睛,低头催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