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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这些话过去也有,可根本没有这样频繁。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利用江霁蓝害怕孤单这一点赖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从十六岁开始,他小心经营着与这个人的关系,保持着让对方习惯却又不冒犯的距离。他以为他可以永远这样,留在江霁蓝身边。

  “我,不觉得是折磨……”他试图最后抗争一下。他一点都不介意对方看着他会想起曾经那个“弟弟”阮幼青。

  “可我觉得。”江霁蓝收敛起笑容,“我觉得折磨。尤其是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我觉得我们不能这样一直下去。你自己有学业,家里有事业,你才23岁,不去社jiāo应酬也不去玩,放着小少爷不做偏要来给我这么个人当保姆……这不是在折磨我么?”

  ……也对。

  江霁蓝的脾气想来是直来直去的。他今天说出口了,必然是要就此解决。

  “我明白了。”秦晓然点点头,转身便走。

  七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江霁蓝是在中央公园,哥哥秦晓恩一个电话把他叫过去,向他介绍:“晓然,这是我朋友,跟我家住同一栋楼。”

  “你好啊晓然,我是江霁蓝。”

  “哥哥好。”他规规矩矩打招呼,看着这个体态过于纤细,皮肤过于苍白的,漂亮的哥哥。

  可对方听到他一句规规矩矩的问候居然整个人怔住了,直直盯着他半天没有反应。

  “霁蓝?不舒服吗?”

  “啊?没有,没有……”江霁蓝回过神:“晓恩,你弟弟跟你不像啊,比你帅。”他比了比秦晓然的身高有些吃味地说,“才十六岁就比我高这么多了。”

  “嗯,他小时候喜欢游泳,个子窜得快。”秦晓恩看了看时间,“霁蓝,我从下周开始要进律所实习,可能没时间陪你了。但是这小子闲得很,你要是闷的话就叫他。”

  “不用麻烦,你忙你的。”江霁蓝有些不好意思。

  “别,我怕他跟那群纨绔子弟出去鬼混。败家算了,那些小孩仗着家里有几个钱玩起来没底线,在你眼前至少不会惹是生非。”

  “哪有那么夸张……”

  他们一路沿着葱郁的林荫道慢悠悠地溜达,说起实习工作,江霁蓝对秦晓恩是满眼羡慕,又在垂头看脚下的时候变为失落。

  临别时,他跟江霁蓝jiāo换了联系方式,可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方都不会主动找他。

  后来秦晓然才知道,江霁蓝与哥哥同年,却在哥哥研究生都要读完的这一年才完成大二的课业。他身体很弱,总是被同龄人远远甩在身后。他被许多人视作负累,可他却从不抱怨,只想离人群近一些。

  于是秦晓然开始频繁地打扰这个生命近乎静止的人,甚至尝试带他去街头的球场看自己打篮球。每次从江霁蓝手中接过毛巾和水的时候,秦晓然看到他脸上那个温暖秀气的笑容总会觉得充满成就感。可这种笑容不怎么生动,像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和照拂。

  “晓然,那些女孩都在看你。”江霁蓝对不远处围观的那群叽叽喳喳的观众挑挑下巴,“过去打个招呼呀。”

  秦晓然对那群穿着超短热裤染着五颜六色长发的小屁孩没兴趣。虽然他自己大概也还是个小屁孩。

  于是他又带江霁蓝去水族馆,去电影院,偷了哥哥的游艇,生拉硬拽带他开船出海去钓鱼。

  江霁蓝在起伏的船舷边吐得昏天黑地,终于在船上对他发了脾气,他说秦晓然你有病吧,你去找你的同学朋友玩,别总来折腾我。

  秦晓然松一口气,终于在这个人幽深的双眸中看到了波纹,于是开心地撩他一身腥咸的海水,再看他气冲冲地跪在船边如法pào制回敬自己,两个人很快湿透。回家后江霁蓝病了一场,对常人来说不算严重的感冒也拖拖拉拉半个多月才好转,还差点熬成肺炎。他自责,却反被对方安慰。

  江霁蓝躺在病chuáng上摸摸他的头:“你回去睡,我没事的。明天你再来看我就好了。”自此之后,江霁蓝对他的态度从一味的关心客气转变成了时不时耍性子发脾气,彻底是放下了大哥哥的架子。冬天流感高发的时候,江霁蓝一日一日坐在飘窗前,他便买了许多软绵绵的坐垫堆满了那个窗台,毫不意外地被那个人嫌丑,却也没扔掉,拉他一起坐在飘窗上看纽约偶尔飘下来的雪。

  他们就这样过了许多年,在他亲身参与了江霁蓝无趣又充满严苛条文的生活之后,也渐渐发觉这份好奇与关注在慢慢变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曾经怀疑过这种心疼是同情,可一场又一场chūn色旖旎的梦吓醒了他,这实在太荒唐。

  飘窗上那束上周送来的桔梗枯得差不多,粉边白底的花瓣蜷在花瓶周围铺了薄薄一层,已经开始发gān发huáng。于是他像往常一样将它们拢一拢,与玻璃瓶里的残枝一同处理掉,换上早上才送来的新鲜花材。江霁蓝非常喜欢桔梗,喜欢那五片尖尖的薄瓣组成星星的形状,兴许也喜欢那句花语:无望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