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又不是换了颗心就万事大吉了,为了续命没办法的办法。”秦晓然叹了口气,“一身毛病。不过至少还活着。”
阮幼青定定看着他:“没办法完全治好吗……”
“换心人术后生存的世界纪录不过三十年,还就那么一两例而已。而且他身体底子原本就差。你们回吧,明天见。”他没心情跟阮幼青多解释,匆匆送他们出门后头也不回地上楼。
秦晓然独自回到屋子里,厨师,家政阿姨都已经离开了,偌大的房间恢复了空dàng,悄无声息。
地上铺的是红檀木的实木地板,温润细腻隐隐散发天然淡香,即使在冬天赤脚踩上去也不会冷,他抱起歪在沙发上睡过去的江霁蓝,不到五十公斤的体重抱在怀里像抱了一把骨头。年初体检的时候,他问过主治医师怎么能让江霁蓝长点肉,医生直说顺其自然吧,注意均衡营养,尽量不要感冒,不要劳累,避免生病。
因为肾功能下降,不能吃过量蛋白质,糖类也要少吃,清淡饮食为主,长肉实在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要继续变瘦就不错了。
“嗯?”被放到chuáng上的瞬间,江霁蓝醒过来,“几点了?”
“八点多,好好睡吧。”秦晓然忍不住数落他,“腿疼吗,要不要帮你按按?非要逞qiáng。”
“不用。”江霁蓝撑起身体缓步走到洗手间刷牙,而后脱衣服准备洗澡。
秦晓然偏过头替他带上门,坐在他书桌前,那本包了皮的日记本赫然摊开着,这一页的题目是《海怪》。日记内容是一本画册的观后感,说自己的哥哥带来了一本一年前的英文画册给他,册子里用几十张相片记录了一个叫奇胡利的艺术家,筹办的一场玻璃雕塑艺术展。
看样子阮幼青从小便没什么文采,行文朴实无华,思维也有些跳跃,但古怪的描述掩饰不住丰富的想象力。秦晓然想起江霁蓝跟他谈起阮幼青时眼神里隐隐闪动的光华:“他从小就很敏感很聪明。就是不爱说话,我打一棒子他蹦几个字出来,也看不出小脑瓜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这本日记本他看过很多次,起初他以为里面会写点什么小秘密才会被江霁蓝如此珍重,可前些年他偷偷翻开,一页页扫过去不过是些瓷器啊,窑厂啊,花花草草蜂蜂鸟鸟的,要么就是看了什么书什么电影之类的观感,无聊到不能再无聊,压根不需要偷看。也是,要上jiāo的作业基本都是些场面话,谁会放秘密在里面。
本子前些天还放在收藏室的,这会儿摊开在桌上,无需多问,一定是某人昨晚睡前又拿来翻看了。
江霁蓝推开浴室门,一身蒸汽扑在chuáng上就要睡过去,秦晓然将人拖起来按在椅子上,去拿了chuī风机用温风帮他chuī头发。
“霁蓝哥。”他不是没注意到江霁蓝看到阮幼青和唐荼亲昵举动后的低落,“他们在一起才一年而已,认识也不过两三年,你不是没机会。”
“你别在他们面前乱说话。也别做多余的事。幼青只是单纯,但不傻,你适可而止。”江霁蓝一副了然的样子,当事人不在他不需要掩饰和伪装,语气显得有些冷漠,“他当我是哥哥,是家人,你不要做伤害他们的事。我不会开心。”
“那你自己呢。你这么拼命想见他一面,这么舍不得放他走。”
“他当我是家人,我就做他的家人。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我见他原本也不是想qiáng制将他留在身边,更没办法bī迫他对我有什么别的感情。说实话,看到唐荼我放心不少。我这样的身体,能再见他一面也是我多赚一面。这是我自己的事,看不惯你就不要看了,反正过几天他们就走了。”江霁蓝躲掉chuī风机,爬回chuáng上掀开被子,顶着半gān的头发睡了。
秦晓然退出房间,关门前留了一句:“那我明早来接你。”
睡前,阮幼青捧着手机查找关于心脏移植的资料,数据显示,现今的医学技术之下,换心人十年生存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可统计只到十年,怎么也查不到十年之后的数据。他又换英文在国外的搜索引擎上查找,数据甚至更低,而平均生存期也不过十三年左右。
也是,不到万不得已,是走不到心脏移植个地步的。
兴许是见他脸色不好,唐荼端了杯水放在他一侧的chuáng头柜上,低头一瞥他的手机屏幕,倒是什么也没问,只是掀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下,一条胳膊横在他腰间抱住了他:“睡吧,明天还要见面呢。”
阮幼青将手机扔到一边,钻到唐荼颈间蹭了蹭:“他十年前就做完了手术,为什么现在才见我呢。”为什么一见面就让他数着日子跟人分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