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阮幼青第二次个人展开始筹备的时候,玻璃美术馆就正式立项了。一晃大半年过去,选址动工筹备策划,秋季天开始凉慡的时候,一切就绪,只等正式对公众开放。
竣工那个周末,阮幼青和唐荼一起跑了趟机场,专程接远道而来准备参与美术馆剪彩的川井美羽,这次她不仅本人出席,更是带来了常驻馆中的新作品。
“幼青去看过了吗?”作品提前一周先创作者而来,川井美羽小小一只走在他和唐荼中间,背影像个初中生,“我只看过照片。”
阮幼青摇摇头:“我也只看过照片。老师那个空间比较暗,还是要现场看。”
“是啊,那我们走吧!”川井美羽一把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看到方向盘整个人愣住,“诶?”
助理小岛空笑着推她到后座:“老师,这边是左舵驾驶啊,我们还是坐后面。”
“先吃点东西,吃完再去吧。那边的咖啡厅还没开张,暂时没吃的。”唐荼也忍不住笑了笑,主动坐到司机的位置。
他们四人在初晴的餐厅用过简餐,又替两人办好入住,才驱车前往市郊的美术馆。
远离喧嚣闹市,美术馆坐落在一片寂静的树林中。从规划好的停车场下车,还要步行穿过长长的林间步道才能到达那座建筑门前的花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经过园林设计师的jīng心排布,初秋时节,连落叶都铺出了jīng妙的色彩层次,踩在脚下的清脆声响极具治愈感。
门外的小花园中心处是这里的地标,一颗巨大的玻璃钻石,远看璀璨夺目。
“这是JackStorms的作品吗?”川井美羽走到近处,认真观察这座一人高,由一块块水晶玻璃砖堆叠粘合而成的雕塑,吃惊地问道。
外层玻璃砖晶莹剔透,而内层的则是打磨出火彩效果的彩色铅玻璃晶体,具有丝毫不输天然宝石的美感。
“是由他设计,建筑团队完成的作品,作为这间美术馆的地标雕塑刚刚好。”唐荼指了指基座上的立体玻璃字——火彩美术馆。
“火彩”这个名字是阮幼青取的,最终从众多备选中脱颖而出。
在他眼中,玻璃是光影艺术。
阳光是有色彩的,只是常常被忽略,人们下意识觉得光就是白色的,炙热的。
而玻璃刚好可以将这些色彩具现化,通过折she散she还给光本来面目,就像那些切割jīng美的天然宝石一般。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唐荼充当临时讲解员,带他们从头至尾走了一遍米白色墙体与玻璃结合的双层建筑。
他们看遍玻璃的发现与发展,自古至今的流派,以及从世界各地征集而来的,大大小小上百件现当代艺术家们各具特色的玻璃艺术品。漫步在光影中,足足耗费了整个下午。
川井美羽的作品拥有一个独立展厅,没有自然照明的黑暗空间里,一只做旧的金属船锚陷在深海的泥沙中,附着了一层又一层怪异的生物细胞,配合灯光,巨大的压迫感让人汗毛竖立。然而身处其中的人若是足够细心,会发现空间中潜伏着五只美丽又危险的水母,它们聚集了神经毒素的触手漂浮着,伺机而动。
“啊,这是幼青特意配合这里做的吗?”川井美羽蹲在角落,用指尖触碰水母伸展开的触手。
“嗯。”阮幼青点点头。
“那幼青老师自己的作品在哪里?”身后的小岛空好奇地问,她也已经改口唤阮幼青一句老师了。
除却几只水母,这间美术馆还收藏了阮幼青两件作品。
前些日子才完成的新作被单独挂在与后花园相接的展厅里,被大片落地窗透进的自然光普照。那是经纬系列最大尺寸的抽象画,长三米,高一米,厚度六厘米,在一天的不同时段中,根据太阳的角度产生不同的色彩效果,有时是一湾波光粼粼的溪流,有时又像一处未被开发的神秘矿藏。
川井美羽坐在画框前特设的沙发长凳上久久没有开口。
一片云的游弋,一只飞鸟的路过,几片秋风中抖动的叶子。
窗外一切细微的变化都会让整幅作品的气氛产生改变。
这条长凳正是为观看者可以长久欣赏作品而特别设计的。
“《SnellsLaw》?”小岛空默念作品的名字,似乎并不清除斯涅尔定律的内容。
“就是光的折she定律。”唐荼悉心解释。
川井美羽静坐了二十分钟后,总算是开了口:“我都有点想收藏这幅作品了呢,幼青老师。”
“老师……”阮幼青有点不好意思,“这幅已经赠给美术馆了……”
“那,下一幅吧。”川井美羽起身,“我替北海道玻璃美术馆邀约可以吗,如果同系列有了新作,请务必赏光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