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在同一位置用餐,菜色却与上次不同。尽管唐荼还是一样,不怎么吃热食,但是阮幼青面前从第二道开始就是热气腾腾的盐烤厚切牛舌,海鲜炖饭和浓汤,温热的食物填满胃袋,满足感让思绪放松下来,他们懒懒坐着没怎么说话。
“你该回去休息了。”阮幼青看着唐荼慢吞吞吃完了水蜜桃做的甜品,算了算,昨晚唐荼是在飞机上过夜的,接着又工作了一整天,他夹着长睫毛的内双现下也变成了宽宽的大平行,理应是很疲惫了。
“好,那送你回去。”唐荼反she性地答道。
阮幼青用指腹敲敲高脚杯,提醒他喝了酒不能开车。
“对哦。那送你去地铁站。”唐荼笑笑。
他们走在灯火通明的路上,三月里路边枯了一冬的樱花树枝盖上了粉白色,草色也逐渐鲜亮,早chūn的花零星洒在其中,让城市不再是只靠霓虹灯上色的水泥森林,多了些盎然的生意。
“给,看看吧。”唐荼将自己的手机递过来。屏幕里是等待播放的视频,阮幼青按下播放键,满屏的人流动了起来。
艺博会的现场人声鼎沸,放眼望去是数不清的作品。镜头对着他的兔子,以及旁边一位红褐色头发白皮肤的女人。她穿着合身的职业套装,脸上带着jīng致的妆容。
“她就是带走泡影的人。”唐荼说,“她想对你说谢谢。”
路上车声嘈吵,英文语速又很快,他盯着屏幕里有些激动的陌生人,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只是说着说着,原本仅是隐隐兴奋的女人忽然哽咽了,她不顾四周晃动的人影兀然落了泪,看得阮幼青一愣。
“她叫格蕾丝,是个时尚杂志的主编。她说自己正处于事业低谷期,看到你的作品实在是太感动了。”唐荼在他耳边翻译:“她觉得这只兔子就是她,是很多人,不停地制造着,追逐着那些泡泡,可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她说她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带回去,尤其是听说创作者居然有听障的情况。她希望你坚持创作,她会一直关注你的。”
屏幕里的陌生女人在结束了语无伦次的赞叹后,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渐渐平复。
可隔着屏幕他自己的情绪却翻涌起来,那几滴失控的眼泪深深撼动了他的一向平静的内心,这是为他的作品而落下的眼泪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在意你的耳朵。”唐荼见他始终不说话,脸上浮出一丝担忧的神色:“可这就是你,是你的特别之处。艺术是灵魂的jiāo流,你的每件作品,都是你灵魂的一部分,就像你耳朵听不清也是你的一部分一样。藏家与艺术品的缘分建立在了解之上,你……很介意么?”
他向来不介意这个。阮幼青扭头看着身边的人,漆黑的睫毛不安地扫过镜框,像一把小毛刷扫过了chūn天里砰然的心跳,他有些分不清此刻耳中的擂鼓声究竟是激动,还是心动。唐荼眼底露出了犹豫和心慌,这一丝破绽像岩石缝隙探出的一朵玫瑰被夜里温和的chūn风chuī拂过,还未长结实的刺轻轻扎到了皮肤。
他只觉此刻就是那个恰当的时间点,他找到了奔涌情绪的出口。
阮幼青单手替唐荼摘下了平光镜,稍稍侧头,贴近那张色泽浅淡的嘴唇。
他默默在温软弹柔的触感中停留,像细雪落入了一片白茫茫,世界静止,他心口汹涌的血液也在这一刻之后重归平静。
转眼间,车声,人声,唐荼的呼吸声恢复如初。
“谢谢。我会好好做的。谢谢你,唐荼。也帮我谢谢这个……格蕾丝。”他后退一步,见面前的人愣着,便自作主张将手机放回对方风衣的口袋里,把那副轻便却不失质感的平光镜戴回到原处。
那人盯着他许久才问了一句:“……不是初吻吧。”
阮幼青摇摇头。
唐荼看上去松了一口气,略微失焦的眼眸也再次清晰起来。
阮幼青挥了挥手,与他互道晚安,心满意足地上了末班车。他的心情很久没这样慌张且愉悦了。
唐荼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地铁站的楼梯口,缓缓靠在旁边一棵树gān上暗自懊恼。
早知道这不是初吻刚刚就该给他些回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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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啧,没发挥好……
第20章夭折
夭折
阮幼青本以为唐荼会说些什么,责怪他,或者至少也会问他一句为什么。
虽然他也好像答不上具体原因,就像他不清楚为什么看到唐荼私自踏进他的领域里会觉得顺理成章一样。
对方只问了一句,这是不是他的初吻。
这不是初吻。只不过跟他许久之前的初吻一样,突如其来。
他的初吻在15岁的傍晚,在安静的窗台上,在暑假作业的书堆里,在昏沉沉的夕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