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荼皱了皱眉头:“跟别的一样?有什么其他东西摔坏了吗?”
阿姨一愣,往屋子里瞄了一眼,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笑了笑:“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还是头一次看阮先生那个样子,有点吓人的。”
见她有些不自在,唐荼猜到大概,于是冲她笑笑:“我们已经已经没事了。和好了。放心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姨松一口气,“看着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男孩子啊,闹起来也是吓死人了。那天早上我看到一地的碎玻璃和血,还以为有人入室抢劫打伤了他,赶紧报警叫救护车,结果他人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我魂都要吓没了。”
……
这就跟他猜到的有点不一样了……唐荼不动声色跟着阿姨进屋,看她用专门的清洁剂擦沙发。
“哪有那么严重。”唐荼佯装调侃,“您太夸张了。”
“我哪里夸张,当时那指头上都是玻璃渣划破的小口子,还有额头。手心里那个大口子流了好多血。一开始我以为是他遇到什么事想不开,跟他聊了几句发现不是,只东西摔碎的时候不小心被玻璃划伤了。就是可惜了那些做好的东西了……”
一般情况下,唐荼都只是跟阿姨简单寒暄几句就会离开,免得打扰别人的工作。可今天阮幼青整理好了所有行李还冲了个澡,竟还没见人上楼来。他好奇地下楼,发现那两人居然还在jiāo谈。他洗完澡没带助听器有些听不清,便不打扰他们,回到卧室衣帽间将穿过的脏衣服按颜色和质地分门别类,西装要gān洗,挂在单独的衣杆上,唐荼上班时会顺便带走。剩下的扔进洗衣篮,他蹲下抱起藤编软篮子刚要出去,拉门便被唐荼从外侧打开,那人挡在门口反手给拉门落锁,伸手抓着篮子的边缘夺过扔到了地上,捧起了他的右手翻开,按住那条最新的伤痕叹了口气。
看他这个反应,阮幼青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们为何在楼下聊了那许久。
他忘记叮嘱阿姨帮他守住秘密……
“不疼了。”他反手握住唐荼的手指。
对方抬眼看他,抬起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轻轻啜吻几下:“对不起。”说完用力抱住他,两人顺势窝到了柜子旁的角落里坐着。唐荼抱住他的脑袋,反复抚摸他的发丝。
阮幼青舒服地闭起眼睛:“不是说过不再说对不起了。”他无奈地撇撇嘴,“而且这是我自己弄的……”
“我……我没想到你会那么难过……”唐荼在他耳边低语。
“嗯,因为你总觉得我不会那么爱你。”阮幼青语气里不免有些埋怨。听到他这么说,唐荼松开他爬起身,阮幼青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脸上无声的控诉,连忙抿一抿嘴巴换了个表情。
“我错了。”唐荼笑着揉了揉他的脸颊,不知为何眉宇间的yīn霾忽然一扫而光,“是我不好。原来我们幼青也会撒娇了。”
“我……”他原是要否认,想了想作罢,看着唐荼这么开心这些细节又有什么好计较。
初夏的傍晚,他们并排躺在客厅的地板上,阳台门大敞着,带着夏季特有的,花木味道的风灌进来,那些被吊起的雪花冰凌糖果蝴蝶彼此轻轻碰撞,细弱的叮咚声阮幼青听不到却可以想象。眼前像一大片万花镜,让他想起第一次经历风雪,第一次看到唐荼背上的蝴蝶刺青,甚至想起了小时候。
暮光中那些不规则的切面闪烁着微弱的光,阮幼青侧过头发现唐荼在看他,那些光斑落在被夕阳映红的脸上为现实世界蒙上一层奇妙的幻觉。
“在想什么?”唐荼问。
“想起小时候那些小朋友去窑厂的传达室讨糖吃。”阮幼青记得分到huáng色糖果的小孩最后总会苦着脸,硬着头皮和大家一起撕开塑料包装吃掉酸唧唧的柠檬糖。
唐荼忽然毫无征兆从地板上弹起来,阮幼青被他吓得一激灵:“怎么了?”
对方没说话,立即摸到沙发上的平板打开画图工具,几笔勾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以及内部照明的角度。而后许多细线从天花板垂下,每一根线尾端打了个叉,屋子中央放了一把椅子。
唐荼画完才缓缓开口,他指指上方:“这个可以做成互动装置,放到美术馆里。尤其是那些不下雪的地方。天花板是纯白色的,墙壁,地板,屋子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他摊开手心接住一小片玻璃斑斓的影子:“像冰天雪地里只剩下一个你,一个没有人打扰的你。这短短的一刻就是逃离的过程,当身心完全放松,变成跟雪色一样的纯白色,人们通常能联想起那些最简答也最快乐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