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岁岁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站在明媚的chūn晖里,站在簇拥万千掌声的领奖台上,站在江城大学的大礼堂里神采飞扬讲述着她的迎新致辞。
无论哪种,都不会是瑟缩在黑暗里规避着她曾无比热爱的生活。
许宴青呼吸一滞。
他踏进杂物房里,脚步很轻,轻到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南岁禾。”出口是他没控制好的怒意。
南岁禾不知道她呆在这多久了,她记不清时间了,只觉得很久,很漫长。
她期盼着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却又偷偷希冀着有人能找到她。
南岁禾闻声怔怔然抬起头来,入眼是许宴青那张熟悉的面庞,他的棱角与轮廓在她脑海里清清楚楚。
他不是把又她丢下了吗?
她凝着他,眸子里莫名的带着股子倔qiáng。
眼眶里盈盈打转的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往下坠,大有哭到天昏地暗的架势,可偏又是寂静无声的。
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许宴青一怔,用指腹擦掉她眼下的泪水,可越擦反而还越多起来。
察觉到可能有些吓着她了,开口想哄,但又放弃。
势必不能助长她这种动不动就藏起来,动不动就跑的行为。
他板着一张脸,异常严肃,“你有没有答应我呆在房间里,哪也不能去?”
南岁禾撇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抽抽噎噎,“骗……骗子!你答应我会一直在,你也嫌……嫌弃我是个累赘,想把我丢在这是不是。”
眼泪止住了些,抽噎怎么也止不住。
她一开口,许宴青所有的肃然与坚持都败下阵来。
他伸手去够她削瘦的肩膀,让她完全正对着自己。
将她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脸颊,“没有人会永远爱一个人,但是许宴青会永远停在这里等南岁禾。即使是四年前,也是你先从我身边离开的,我守在南城里,等你。”
许宴青分外认真,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放开她,唇角一抹弧度扬起来,添了几分懒散不羁。
问她:“赌吗?南岁禾,敢不敢?”
南岁禾看不懂他。
眼前人的模样与她刚回国那天重逢的模样,有一瞬间重叠,那时他坐在迈巴赫里,眼里尽是挑衅,问她敢不敢。
现在也是问她敢不敢。
他明明知道她最受不得激。
“赌什么?”
“就赌我多久离开你。”
他又说:“我赌不会。”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那你就慢慢等着看吧,我们不急。”许宴青顺了顺她柔软的发丝,语气里是近乎偏执的执拗,“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有胜负欲。”
明明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光线又yīn又暗,可许宴青的轮廓印在她眼里格外明朗清晰。
屋外的雨好像停了,朦胧的烟雾还未散去,桥下的乌篷船慢慢悠悠随着弯曲的青河飘dàng而下,引无数名家折腰的江南好风景俨然已浮现在这山水里。
南岁禾看着半蹲在面前给她洗腿上灰尘的许宴青。
他微微低着头,头上的发丝细软,中间的发旋不太明显。
认真的模样像是在擦拭什么稀世珍宝。
许宴青这么低头对着她的时候可不多,往常都是她踮脚仰头看他,亦或是看着他的背影跟后脑勺。
她突然玩心四起,脚掌在温热的水里拨来拨去泛起一阵阵涟漪。
许宴青上手去制止却被她轻易逃开,反复几次。
他抬起头来。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眼睫根部的水渍还挂着,微微红肿的眼眶弯成了月牙状。
就这么无声的盯着他,眼里只盛了他一个人。
许宴青心口忽的被什么填满。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周幽王会烽火戏诸侯。
这昏君事搁他,他也愿意。
即使折腾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南岁禾也还是睡不着。
她看着把工作都搬到她对面的许宴青,从被窝里爬起来,凑到他身边,语气软糯,“许宴青。”
许宴青盯着笔记本屏幕,没抬眼,“怎么了?”
“那个药……你放哪了?”南岁禾看着许宴青表情似乎有点不太对,立马解释加保证,“我只想要一颗,一颗而已,真的!”
许宴青没回答是与否,身子侧过来正对着她。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南岁禾身体不自觉往后移了移,“没、没有的。”
“那为什么你有一瓶?”
她眸光颤了颤,“我睡不着,怎么睡都睡不着,睡着了也会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醒来。”
许宴青默了几秒,手上把笔记本合上,起身向她走来,把她按回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