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怀疑简直都快写在脸上了,莫诏渊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能这样说,迪卢木多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背叛芬恩。”
“他视芬恩为主君,为挚友。因为被迫带格兰妮公主私奔,他对芬恩怀有深切的愧疚。”青年眼眸微垂,长而卷翘的睫毛细细密密地遮住了那双好似水晶般剔透的浅灰蓝色眼眸,使他看起来颇有些神秘莫测的味道,“就算是死亡之时,迪卢木多也依然对芬恩感到抱歉,并始终忠诚于他。”
不知为何,基诺总觉得对方意有所指,似乎不是单纯在说芬恩和迪卢木多。
这仅仅只是一种直觉,来自于一个优秀的联邦探员的直觉,却到底没有依据。最终,基诺将之归结于自己对“指导者”和那个自称“迪卢木多”的所谓“骑士”太过在意,换句话说就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基诺没有深究,但也不愿意继续,于是便换了个话题:“伊恩很喜欢这些传说故事吗?”
“我很喜欢这种充满戏剧性的故事。”莫诏渊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略显俏皮的笑容,“嗯,对,我喜欢戏剧性的故事。”
“说到故事,”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般,放下手中的勺子,“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好啊。”基诺表示洗耳恭听。
莫诏渊于是开始讲述。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孩子,一个长得很jīng致的孩子。
这个孩子早早地失去了父母,也没有其他亲戚,只能被送往孤儿院,成了一个孤儿。
不过幸运的是,孩子并没有在孤儿院待很久,他遇到了一对好心的夫妇。
他被领养了,再一次有了父亲母亲,再一次有了一个家。
故事进行到这里,似乎已经变成大团圆式喜剧收尾。然而,孩子却没有迎来真正的幸福。
养父逐渐亲昵的举止,煽情的抚摸,克制的亲吻,高大的身躯仿佛天神;养母日益bào躁的脾气,严厉的惩戒,频繁的鞭笞,执鞭的手纤细却有力。
但孩子依然是被爱着的。
扭曲的,混沌的,违背常理的爱。
“温和亲切的养父其实是恋童癖,严厉苛刻的养母在nüè待的同时反而保护了孩子。”莫诏渊微微弯起唇角,浅色的眼眸中映着细细碎碎的光,被睫毛的yīn影斑驳成明暗jiāo错深浅不一的模样,“很有趣吧?”
他微笑着,胸腔中却渐渐弥漫起一股隐秘的疼痛感,就好像是伊恩·斯特林的灵魂还存在于这具身体里,在随着他的话语发出不甘的悲鸣。
在这样扭曲而混沌、违背常理的爱中长大的孩子,逐渐长成了一个扭曲而混沌、违背常理的样子。
纯白的积雪将污浊悉数覆盖,藏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静谧存在。
好似一个莫比乌斯环一样,曾经的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伤害一个接着一个的传递。
莫诏渊低下头,看着自己搁在桌上的双手。深蓝色桌布将肌肤衬得格外白皙,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无疑是十分jīng致好看的一双手。
谁又知道,这双手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无辜者的鲜血,无形的黏稠之血甚至能够将指甲染红。
“我并不觉得有趣。”基诺的声音让莫诏渊从漫无边际的胡想中回过神来,他抬起头,就看见贝内特探员难得严肃认真的模样,“相反,我觉得很难过。”
“难过?”莫诏渊看向他,“为什么?”
“我为那个孩子感到难过。”基诺抿了抿唇,低沉的语调昭示了探员先生并不愉快的心情,“伊恩,也许你只觉得这是一个故事。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个孩子一定”
一定会感到很痛苦的。
剩下的话基诺并没有说出口,但莫诏渊却从他那双充斥着悲悯之色的眼眸中体会到了基诺的心情。
他的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扬起一抹弧度:“谢谢。”
从基诺茫然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基诺压根不知道莫诏渊为什么谢他。但莫诏渊自己清楚,他是在为伊恩·斯特林道谢——准确的说,是为了曾经的、年少之时的伊恩·斯特林。
莫诏渊甚至有一种,如果伊恩在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碰到了贝内特探员或许他能够被拯救,能够及时脱离那对糟糕的夫妻,不至于自己跌跌撞撞的长大,不至于走上歧途。
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莫诏渊一时之间有些为伊恩伤感而已,从根本上来说伊恩·斯特林的灵魂都已经不存在了,也就无所谓什么“如果”、“或许”了。甚至他对基诺讲这个故事,也不是为了感怀身世,而是——
怎么说呢,埋下一个小伏笔,等日后对基诺掀开马甲的时候能够多一张感情牌可以打。